第 80 章
缘分,真是苦也。”
于是谢老板嘴角扯了扯,重重咳嗽了两声,轻描淡写遮去了眼角莫名其妙的泪意,向着屋内挑挑眉毛:“愣着干甚么,你救回来的小白脸,还要我来伺候么?”
谢召:“......”
这老头子今晚喜怒无常的,怎么还怨起她来了!
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谢召听见他脚步声慢慢踱着往小院里去的声音,不用说都知道是去找院子里埋在地下的酒坛子的。
他一边,一边哼起了苍南城一首小调,似乎是《菩萨蛮》。调子凄婉哀怨,唱词写的是一位下凡游历的仙人和个草原上的苍南少年之间缠绵悱恻的一段纠葛。
一首曲儿却给他豪放不羁的唱法唱得走调万里,实在不忍卒听。谢召听不下去,端着托盘转身进屋,没看见谢老板绕到檐下,盯着漫天大雪里不知何时才会再次绽放的花树,久久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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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湛并不知道小屋里发生的一切。谢召方才猜的一点不错,他陷在那场数月前奄奄一息的滂沱大雨里,恍惚间自问:我这终于是一命呜呼了么?
可是好像也不对,若是过了奈何桥,他应该抬眼看到的是九重天的大门才是。
自打小侯爷一人独身来到盛京城,已经过去了数月的时间。
他不提自家那点龌龊事,同窗人人只当他是家境优渥的小少爷。才思敏捷,为人端方,还难得是个不死板没脾气的,赫然成了太学里一股清流。
然而他不去招惹是非,是非却偏偏来找他。
残冬未尽的二月天里,某个响着闷雷的夜晚,时湛一个人从城郊古刹里出来,在道旁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太学里的和气仅限于明面,背地里明争暗斗个不歇。读书人玩起心眼子来比真刀实枪危险得多,也狠毒得多。时湛目光扫过这群人,无奈扯了扯嘴角。
一帮劫匪而已,对寻常书生而言可能是致命的,然而时湛毕竟不是普通的凡人。一帮蒙面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七零八落躺了一半。然而就当时湛拍拍衣角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包袱里少了个东西。
......包袱里一尊白玉雕的观音像不见了。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而后大梦初醒似的,足尖一点跃上枝丫,向着相反的方向追去。闷雷轰隆响彻耳边,他也无暇去管。不知行了多少里路,终于在一处断崖残垣处停下脚步。
脚下就是团云奔涌,深不见底。没有路了。
时湛停下脚步,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凌冽风声。一道蕴含着灵力的剑气随之而至,铮的一声已至身前。时湛回过头,来人却好似早有准备似的,一阵烟雾忽的在二人之间显现,迷了人眼。
不及他侧身躲过,第一剑已然逼近,剑尖敲上了他颈侧穴位,而后侧滑过他后颈,狠狠挑断了他内里第一根筋脉。
......究竟是谁,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时湛周身大穴被封,几处筋脉尽断。他那只右手几乎全废,从此以后想要再长时间读书提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对于一个尚在太学,尚未谋得一官半职的人而言,文官这条道路,已然成了绝路。
落下山崖之前,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那些同窗们,真的有如此能耐么?
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一处似乎是废弃客栈的地方。
时湛缩成一团,保存着最后一点儿体力。辟谷对于仙人而言是再稀疏平常之事,可是他如今气息阻塞,半点儿灵力都使不出来,这么几日的断水断食已是极限,他在心里默默捉摸着,今日无论怎么着都要想办法逃出去。
......东君在九重天的时候每日跟孔雀似的,怎么也接受不了自个儿在凡间的最后一世是这么窝囊的死法。
况且,他还没见到她呢。
窗外暴雨如注,他虽然失了大半力气,但依旧敏锐地听见了楼下隐约传来短兵相接的声响。刀枪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血腥气传到楼上,时湛在一片黑暗里皱起了眉。
不一会儿动静止了,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顺着破败的木阶传上来。
——什么人?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了。他感受到那人盯着狼狈的他看了几秒,然后半蹲下来,手指带着十足的从容,解开了蒙着他眼睛的黑色绑带,随手将堵着他嘴的布条解下来。
时湛花了几秒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咳了几声,随即听见那人开口问他:“喝水么?”
在几年之后,众人皆知,南昭王旌旗飘扬的地方,小将军的军队战无不胜。南昭王负手而立的地方,永远有小将军立于主上身后的身影。
但很少有人知晓,这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般狼狈的情景之下。
......
梦境回溯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还在发烧,眼皮沉沉睁不开眼,于是在榻上安静地躺了几秒,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