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可是方才那黑袍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算准了要下杀手。
况且,那黑袍的主仆二人......
谢召呆坐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总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像是很久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穿着气度不菲,难不成是宫中的什么人?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宫里的人有纠葛?
谢召垂目望向少年昏迷中仍是紧绷的侧脸,慢慢皱起了眉。
她抬头看了一眼洞外的天色。此时已近子夜,方才的风雪呼啸渐渐有了偃息之势。此时要走,倒是最好的时机。
外头雪雾小了些,有朦胧的天光照进来,谢召这才看见,洞口处有一只已经死死钉入地面的箭羽,周围是爆裂溅成粉齑的石块。箭矢之下,那是两条已经气绝的毒蛇。
他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居然还能一箭双射。
......看来这少年来头不小,起码不是等闲之人。
忽然,洞外天空骤然亮起。
看来苍南城的女儿们还是没有忘记今晚放灯,此刻风雪稍歇,一盏盏花灯便晃晃悠悠乘风而起,伴乘着飘零的雪片,好似绽开的花瓣徐徐升上天空。
每盏灯下都系着小小的一条桃花笺,不知春光落谁家,不知心事谁断肠。
漫漫流光一瞬间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盛景一片。然而谢召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漠不关己似的转回了头。
她心思急转,灯光将她一张小脸照得雪白而冷寂,乍一看居然有了几分几年之后霜华公主的神韵。华光盛放之下,谢召低头看着少年,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可能偶然间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手指骤然抓住身侧的匕首,而后又慢慢松开。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谢召决定不杀他。
毕竟。她在心底说服自己,若是她在这里用一把匕首了解了他,刚才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谢召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在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了半截绳子,向昏迷不醒的少年走过去。
这本来是谢老板给谢召随身备着,以防她在山里乱转悠遇上事儿。没想到居然派上了这种用途。
“得罪了。”
谢召很诚恳地对着昏迷不醒的时湛道了个歉,想了想又补了个别扭的行礼,随即动手将他捆成了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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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山洞不远有一处断崖,万里冰封一片荒芜,千凿万仞分外险峻。南昭王负手立在雪中,商林晚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撑开了一把伞。
“主上。”
商林晚单膝跪地,垂首道:“小殿下把他带走了。看二人去的方向,似乎是往山下去了。”
南昭王凝视着一盏盏花灯在雪夜里盛开,轻笑一声:“年轻人啊。”
他瘦长的手指白得如同鬼魅,轻敲怀中小炉,竟是自顾自笑了一会儿。
商林晚从前在天上就跟着时湛鬼混,来了凡间又自小在府上被当做少城主养着,自诩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可还是难以看透前头这位主子。一时惊疑,不知他在乐呵什么。
南昭王兀自乐完了,终于赏了半个眼神给商林晚:“你是不是想问,明明我让时湛去杀霜华,刚才那小姑娘不请自来,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把他们一起解决?”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南昭王声音含笑,“少城主,你不认为这一对少年少女很是般配么?”
商林晚头脑“嗡”的一声,愕然抬头。
“他们二人如今素不相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起,怪无趣的。”南昭王转过脸来,残忍地笑了一下,“我倒是想看看,所谓铭心刻骨死生不见,究竟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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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客栈,雷声轰鸣。
时湛被绑在这寥无人烟的废旧客栈里,已经是整整七日了。
他被蒙着眼睛,嘴里塞着布条。右手无力地垂在身边,像是软绵绵的布条......筋脉全挑断了。
劫匪好似知晓他非凡胎似的,点了他周身大穴。真气阻塞,一旦运气就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今日是他断水断食的第七日,时湛听着客栈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预感自己活不过今晚。
......
他在一片混沌里感觉这好像是个梦境,但无奈四肢百骸都没半点力气,还动弹不得。冥冥中听到有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离他太远了,他只能一遍一遍被拖回那个雨夜的噩梦里。
那日是他自徽州来到盛京城之后的一个秋夜,他自城郊古刹回城的路上,被一窝劫匪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