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她。
那时候厌学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表达中的不爱学习,没事找事。
而是做什么都会手抖,身体发冷,不断冒虚汗。
有天顾烨星坐在公车边,等104路。
胃部一阵痉挛,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弯着腰,捂着肚子向里蜷缩,身体折叠成一个锐角,整个人活成巨大的蚕蛹。
可疼痛有增无减,手还抖个不停。
真倒霉。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公车从这头开到那头,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她压根没力气上车。
忽然,菱格地砖上出现一双陌生的白色nike dunk熊猫鞋。
鞋面干净,一尘不染。
她顺着纹路向上看,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纪满手里抱着资料,淡淡地注视她。
纪满懒洋洋道:“还走得动吗?”
顾烨星张了张嘴,可没发出声。
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又开始疼。
纪满没说话,肩膀一松,资料塞进书包,把书包挂在前面。
在她的身前俯下身。
顾烨星愣了愣,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
可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她几乎听不见。
许是他没听清,并无挪动一分。
顾烨星也不再挣扎,趴了上去。
少年的背很宽广,一眼望不到边,热热的,很温暖。
顾烨星的腿松松垮垮地架在他的腰间,纪满手揣在兜里,牢靠地撑着她。顾烨星将脸枕在他的干净的蓝白校服上,少年好闻的体香掺杂在暮风里,她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在微醺的阳光中逐渐迷离。
她半睁半闭着,意识有些不清,随着纪满的颠簸而起伏。
不过纪满做事一向很稳,几乎没什么波澜。
顾烨星却隐隐约约听见“咚咚咚”的声音。
是踩到石头了吗?
顾烨星想着。
夕阳烂漫,他们仰着最后一点光亮向前。
蒲公英拂过脸颊,她好像听见纪满说了些什么。
回到现实。
面前的人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路牌。
现在很晚了,他们错过了末班车。
没办法,只好——
“上来。”纪满手上拎着纸袋,身子伏在她面前,“把我的衣服背上来。”
顾烨星愣了愣,一些怔忡不宁的思绪在空气里发酵。
她僵在原地,没再像年少时那般干脆。
直到。
纪满向后退了几步,后背贴紧她的小腿,顾烨星还麻痹着没反应过来,某人便抓着她的腘窝和背一把擒到自己身上。
顾烨星吓了一跳,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后倒,她感觉失了重心下意识地去抓手边最有力的东西。
顾烨星抓着纪满的肩膀,像个受惊的小孩。
纪满闷闷道:“抓紧我。”
“别把我的衣服弄丢了。”
“……”
世代推进,日新月异。
从前熟悉的场景在短短的十年间变化成另一番模样,路边的树换了,花换了,连路灯也换了。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又不重要,一根路灯残破不堪,身体上贴满了各类小广告,连上头泛黄的灯泡也是简简单单地用几根铁丝缠着,散着伯爵古堡该有的幽气。
路灯映在他的身上,从相反方向投下由长及短的墨色影子。
影子一大一小,大的是他,小的她。
她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脑袋只有米粒那么大。
他的模样却格外高大,腿长长的,身体颀长,像漆黑而遒劲有力的正楷。
这样的场景让顾烨星回忆起少年时代。
在纪满面前,她好像一直那么渺小。
小若沧海一粟,缥缈而无影。
声音悬浮在静谧的时空里,颅内轰鸣,她似乎又听见了他少年时说过的话。
纪满的长睫随意垂着,白净的脸上染着静静的绯意。
他偏过脑袋,黑眸蘸满了月色。
声线慵懒照旧,“顾烨星,我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