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手先生

永安县城郊，来福客栈。

“林先生回来了。”客栈伙计说。

林浦元将马交给伙计后径直上楼。

大乾朝自太祖起就实行科举制，读书人考中秀才后，经秋闱，若能中举，可考春闱，通过便能入仕，虽后面还有殿试，也不过是将春闱通过的重新排名，以一甲、二甲、三甲来区分。然王朝传至今已近两百年，各个大家族经几世积累，已拥有整套完备的应试流程，加之各地区有名额限制，平常人家的读书人考中秀才已是终点。 这使得在朝官员多有亲故之交，加之又相互联姻，更是党派林立，乾帝的很多政令推行起来都多有受阻，故明德十年秋，乾帝下御旨，取消当年的秋闱，凡取得秀才功名的均可参加来年春天的春闱，通过即可殿试。朝廷想借此换血，也给了平民出身的秀才一次机会。

林浦元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远山，思绪不断地回旋，少年读书时自己的治国齐家平天下的豪情，在十四岁考中秀才时曾达到了顶峰，但那之后便被生生地磨没了，失望无助时是那个能干又温婉的女子，苏秀，给了自己一个家，第二年女儿青儿出生，二人一个卖绣品，一个卖字画，养家艰难，到底还是在镇上安了家，本以为日子会那样一直幸福下去，一个冬天，一次风寒，一次小产，让本要成为的四口之家变成了两口。

林浦元又想到女儿，秀离开后自己就独自带着青儿生活，依旧卖字画，可有时天都没收入，后来接了抄书的活儿，才勉强顾个温饱，女儿还好，有什么吃什么，从没让自己操心，倒是自个儿，那两年一年病一场，让本就勉强的日子更是艰难，只感慨除了入仕，百无一用是书生。也算天无绝人之路，现如今自己也算是有官职的人了。

“林先生，林先生在吗？”

林浦元打开房门，是店主福伯。

“林先生，你那马实在金贵，普通草料硬是不吃，用的都是精饲料，这银子--”福伯说着摊摊手。

林浦元慌忙从包裹中取出一吊钱，放进福伯手中，福伯掂掂钱，还想说什么，见林浦元向自己行了一礼，只好作罢，摇头叹气离开。

林浦元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福伯对他的情况也算了解，单独来房里跟他讨要费用也是顾及他的颜面。

林浦元也知荣娘子送的那匹汗血宝马着实费银子，奈何自己这从七品的县衙主簿俸禄微薄，勉强够自己日常吃饭和郊外这家客栈的住宿费用，已是身无长物。

前年秋天，自得知乾帝御令，林浦元将女儿安顿好，就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一路运气都不差，到盛京后顺利通过春闱，殿试进了二甲，现任职的永安县离盛京不远，是一个富庶的县，衙门里的同僚们家里大都有产业，基本不靠俸禄过活，自是不知俸禄是全部身家的窘迫，林浦元也不愿为他人所知，每天工作结束后都径直回客栈，不在城里多待，闲暇时以与人对弈为乐，尤其擅长全盘布局，往往如鬼手般不着痕迹地将对手分段控制，待对方察觉时，已无力回转，久而久之，大家都称他为：鬼手先生。

“敢问鬼手先生是住这里吗？”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向客栈伙计打听道。

“林先生，林先生，又有人来找你下棋。”伙计在楼下喊着。

林浦元听到后下楼，与人互行一礼后移步客栈外凉亭。

来人自觉棋艺不差，在率先占了一角后，洋洋得意，觉得这局稳了，见对面林浦元面不改色，戏谑道：“鬼手先生莫不是白天不舍得使鬼手。”

林浦元不语。

二十手之后，对面书生已满头大汗，但见棋盘上那书生占了一角后趁势去占第二个角，艰难摆位，回头却见第一个占的角已支离破碎，后面再落的子也都在林浦元的包围圈内，尝试突破，无果，第三十五手，起身。

“鬼手先生果然实至名归，在下认输。”

送别书生后，林浦元注意到几丈之外停的一辆马车，遂向马车走去。

“让荣娘子久等了。”林浦元行一礼道。

一丫鬟撩起车帘下车，请林浦元上去，自己则站两丈之外候着。

车厢内，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肤白明艳，体态丰腴，一身素色，正襟危坐，见林浦元上来，嘴角上扬，忙招呼他坐下。

“又赢了吧，能在你这鬼手下走五十手都难。”

“荣娘子高抬我了，人外有人。”

“怎的还是这般谦虚。”

丫鬟在外只听见荣娘子的阵阵笑语声。临别，荣娘子递给林浦元一个鼓鼓的钱袋，林浦元忙推拒，直到荣娘子提到那汗血宝马费钱时才勉强收下。

林浦元不是不知那荣娘子的心思，自年初在此偶遇他与人对弈，荣娘子便也与他对弈过几次，那荣娘子的棋艺属上等，刚开始自是不服，几次后便不再下，只是偶尔看林浦元与别人下，那种眼神林浦元自是熟悉，跟之前妻子秀看自己的一样。虽然这荣娘子在装束上做了掩饰，但林浦元从她送的汗血宝马、银两猜测，这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