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迟怿在青帝宫不敢多呆,得了父亲的指点,只调息了几日便又亟亟回了蓬莱。
式微正要出门去喂仙鹤,却见迟怿正朝她走来。
不是说二十天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式微假装没看到他,掩门上前,脚下踩中一颗石子,脚腕旁弯了一下,一下跌倒在地。
迟怿就要跑过去,却见她歪坐在地,微微翘起的嘴角一看就没安好心。
迟怿立马回定住心神,收住步子,气定神闲地站到她面前,俯视着她。
她漆黑的眼珠移到眼角,偷偷瞄着迟怿,手上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脚踝。
还不起来?
于是迟怿只得伸手扶起她。
式微拉住迟怿,单脚立着,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手臂上。
他扶她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下,撩起她的裙子,脱了她的鞋袜。
雪一样洁白剔透的肌肤,入手细腻,此时却少了许多玩赏的意趣,原本玲珑精致的脚,此时却肿得像包子一样。
他替她揉了揉,听见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不要以为他没看见她故意摔倒的样子。
“真无情。”式微说完,冲着迟怿张开手臂,示意他背她。
迟怿俯下身,式微便爬到了他背上。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重。
他正汗流浃背地驮着背上大山似的式微往前走,却听见耳边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是又睡着了。
迟怿颠了颠她,说:“醒一醒。”
式微悠悠转转醒过来,“嗯”了一声,并在他肩上摩挲了一下面颊,似醒非醒。
她如何这么能睡,于是迟怿脱口而问:“你怎么那么多觉睡?”
她声音懒懒的,“是师兄精力太旺盛了。”明明才蔫得卧床六七天。
“我让你抄的经书抄完了吗?”
“我可没答应抄书。”
“那你这几天干什么了?”迟怿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只是不想她又睡过去找点话题。
“睡觉、吃饭、上课,还有喂你那对仙鹤。”
听起来还挺忙。
“去给九瑶仙子道歉了吗?”
“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毕竟是你打伤了她。”
“那她也打回来好了。可惜,她打不过我。”语气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得意。
“师尊希望你以礼正身、克己制性,才罚你长跪的。”这样不长教训的神女,东王公要是听见她还是这个态度,肯定又要罚她了。
“师兄事事恪守礼度一定很累。”
迟怿随口抱怨了一句,“没有和你一起累。”再来一次,他可也救不了她了。
“很累吗?”式微声音渐弱,似乎又靠着他睡着了。
迟怿把式微送到出云楼,和她一起喂了仙鹤,便被东王公叫到座前聆听教诲。
还是为了他境界提升一事,嘱咐他固本保性,不可急进,又吩咐他择日下界去帮山神斩杀妖怪,历练一番。
东王一两句教导,足足说了一个时辰,迟怿告退时,日已西沉。
他赶到出云楼时,只看到两只仙鹤彼此依偎,却不见式微的踪迹。
她腿肿成那样还乱跑,不是说要她等他吗。
她向来是没有耐心的,大概是等不下去所以回去了。
于是迟怿又赶忙寻到式微的居处。
院子门是虚掩的。
迟怿正要推门而入,突然想起那日清晨见到的景象,手下一顿,俄而又摇头,似乎要将浮现出来的回忆甩出脑海,心想,这个时候,她定然不会衣衫不整地在自己院子里乱溜达。
他一推开门,便见式微坐在院子中央一棵虬松上。
她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深绿色的衣裳,广袖被风吹鼓起来,在风中招摇,一大群乌鸦围着她打转,似欲与它们一齐,乘风归去。
式微看见他来了,一跃而下,从一堆纷飞的黑点中穿出。
“师兄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可还是找了个借口,“过些时候,我要去人界一趟,你要去吗?”
他以为她定然会喜欢凑这个热闹,却见她表情微妙,似乎挣扎了一番,冷淡地“哦”了一声,问:“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他觉得她有些消沉。
“那我回房休息了,师兄自便。”式微说完转头,跛着脚回了房。
逐客令。
迟怿有些气结,觉得她性情无常,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却不忘交代:“明天我来接你。”
不等他踏出院门,便听见式微说:“明天会下雨,师兄就不要来了,我自己也可以去学思堂。”
自己去,单脚跳着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