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仲春
年的月,周日,是惊蛰。
仲春之月,生发之象,惊雷已经炸响,淅淅沥沥的雨,飘荡在天地间。
燕泉大厦楼的联盛,分外热闹。
龙景园复工之后,联盛的各个事业部开始大范围招聘员工,也有许多以前的老经销商来这里洽谈业务和订货,天天门庭若市,但在最里间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倒是十分安静。
纪灵坐在落地窗前的一张大沙发上,她穿着一件白色针织衫,外罩黑色连帽衫和黑色紧身裤,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卷缩在沙发上,拿着习题册在做作业,偶尔的时候,她托着精致下巴神情漫不经心的,看窗外的春雨坠落,春江霞蔚。
棕红色的办公桌前,张云起坐在那里,没干啥,看着纪灵。他今天来联盛要开个会,这丫头没事无聊非得跟他来公司转转。
纪灵忽然扭头说:“小张同学,老家的新鲜竹笋要长出来了吧,我想去老家挖野笋了。”
张云起怔了怔:“可以呀,清明后去。”
纪灵眯着眼睛笑。
张云起问道:“对了,最近周末怎么没见你去学吉他练歌了呀?”
纪灵说:“不想练了呗。”
张云起乐道:“你不是艺术生嘛,得靠这个吃饭的呀,怎么能说不想练就不练了。”
纪灵撇嘴:“小张同学,你不要太俗了好不好咯,谁说兴趣就非得当饭吃了?兴趣只是兴趣,再说了,就算以后我吃不起饭,凭咱们的铁交情,你这么大款,难道就不晓得养我么?”
张云起哑然失笑:“成,没问题,不过既然你不想吃音乐这碗饭,那你学唱歌的目的是啥呀?”
纪灵手托着精致的下巴,想了想,歪脑袋笑着说:“唱给我自己听,唱给我以后喜欢的人听,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当个山区小学的音乐老师,唱给那些山里的小孩子听。对了,我还想学画画,以后教那些山里学不起的小孩。”
张云起笑:“梦想很伟大。”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这事儿回头聊,我要去开个会,你在这等我,等下带你去吃好吃的。”
纪灵摆手说去吧去吧。
张云起离开办公室来到会议室时,四十多号员工已经到齐就位,除了李季林和张秋兰外,其余都是市场营销大事业部的员工。
眼下龙景园罐头厂已经顺利开工,云溪村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也成立了,张云起现在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把新推出的龙景园豆豉辣酱系列罐头新品卖出去。
去年龙景园积压的罐头,靠着各种有奖促销活动以半卖半送的跳水价倾销出去,收回了两百多万血汗钱。真亏到姥姥家去了,亏本赚吆喝。但不这么干不行,不卖掉一旦过期就是喂耗子,一分钱都收不回来,另一方面,龙景园挂着近千万债务,这还不包括职工工资还部分下岗职工的安置费,如果不这样搞,联盛怕是一个月都撑不下来。
现在的情况呢,联盛账号上大概还躺着一百多万,这么大的摊子,近三百号职工的开销和供货商历史遗留货款的阶梯回款,根本就经不起几个月的折腾。当然,银行的债务还可以通过区政府协商强行挂着,毕竟银行也不会真把龙景园逼上绝路破产,它供着还来不及,欠的钱越多越是爹嘛。
要知道,眼下江川很多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都是地方银行的债务人,很多已经濒临破产,贷款根本就还不上,成了呆账。而银行一方面为了缓解就业下岗矛盾,一方面为了拉高贷款余额,不至于迅速变成死账,明知道已经救不活了,企业要完蛋了,却不但不能让他倒闭破产清算拍卖收回贷款,甚至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借钱,这就好比一个濒死之人欠了你的钱,你明知道无药可救了,却还要继续拼命借钱给他治病。
这些棘手的问题,已经盘根错节了,坏到根里了,怎么解?解法是不少的,公有企业的产权制度重组具有自发性和分散性,改制的方式也因此而具备丰富的多样性,譬如股份化改制、股份合作制、外商合资、经营者收购、向职工转让部分国有股等等等等,但任何一种解法都会侵蚀到部分人的利益,更不要说真正的股东中国人民的利益!你要改革,成,死马当成活马医,但如果你真要把这匹还有不少吸血虫趴在上面吸血的“死马”给医死了,回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张云起也知道,作为杨家荣力主推行的江川市首例国营企业产权改革的试点——龙景园罐头厂股份制民营企业收购,龙景园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成为江川市国企产权改革的典型,事关到整个江川市国企改革的大局面,大环境。一旦失败,社会上的负面舆论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改革派的信心会遭受重创,国营企业的改革思路倒退,继续在内部管理机制改革和经营权承包上打转。这对江川市经济发展、三角债清理、保民生就业、地方财政脱困脱包袱而言,都是要命的问题。
当然,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经过几个月的整改升级,龙景园已经完成产销分离,分割成原料供应、生产加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