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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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并没有侧写出我真正想要你侧写的东西。”
“你不是要我侧写犯人的能力吗?”
“比起他的能力,我更希望你能侧写出他的心理。”
这也是甯安特意挑一个欧阳尧旭熟悉的案件的原因。
“……心理?”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夺取受害者们的耳朵?”
欧阳尧旭想了想,摇了摇头。
甯安将犯人的两张照片放到一起做对比:一张中的他有一对耳廓异常肿大且丑陋的招风耳,头发留得很长,却一点都遮挡不住;另一张中的他笑得很畅快,两侧头发垂直平顺,看起来与一个正常人无异。
“他的大耳朵哪儿去了?”
“割了。”
“谁割的?”
“他自己。”
欧阳尧旭皱起眉头,显然无法理解犯人的所作所为,“他若想要一双正常的耳朵,做手术不就行了?何必割掉呢?”
“穷。”甯安一针见血,“他之所以在最后一次作案时翻车,正是因为伤口感染、炎症发作。”
欧阳尧旭眼中闪过一丝自作自受的不屑,“总之,他是因为羡慕别人耳朵正常,所以才用长在手上的嘴咬掉受害者们的耳朵?”
甯安默认,“欧阳尧旭,如果犯人有一次选择的机会,畸形的耳朵的和长嘴的手,你认为他该选哪个?”
欧阳尧旭脱口而出:“耳朵。”
“为什么?”
“只要没了那只怪手,他就不是异类了。”
“但促使他去犯罪的并不是他手上的嘴,而是他的耳朵。”
“所以呢?”
甯安一噎,随即轻轻一吐息,笑意略显自嘲,“行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欧阳尧旭素来不是一个会客气的人,既然组长大人明言表示可以提前下班,那他便恭敬不如从命,早早整理好了东西,牵着钟轶和钟晴走了。他并没有马上回家,因为他今天忽然不想自己驾驶了,于是坐进欧阳家的专车,等母亲一起回去。
范冰这辈子最溺爱自己唯一的儿子,即使他已经成年,却仍拿他当小孩子看待,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就差把自己的心肺全部掏给他了。听他今日独立完成了一份侧写报告,还正确率百分之百,表扬的话语连珠炮似的狂轰滥炸起来,几乎要将他炸到天上去。换做平时,欧阳尧旭一定高兴得飘飘欲仙、朝天大笑,可这次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厌烦,完全不比甯安说“不错”时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七分惊三分喜。见钟轶和钟晴从尾车里爬出来,行将由女仆牵引至狗屋,他说:“给我吧。”
欧阳少爷一向不会多看自己的宠物一眼。不,与其说是宠物,还不如畜生来得准确。毕竟宠物时用来宠的,待遇和地位有时还高过宠它们的人;而畜生则是拿来欺压和宰割的,被迫承受俯视它们之人的歧视和凌虐,无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足为奇。女仆深知少爷多看她们的一眼、多牵的一次绳均意味着一顿毒打,却还是毕恭毕敬地奉上牵引绳,然后目送他渐行渐远,鞠了标准机械的一躬。
姐妹俩亦明白主人此举背后的意义。她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管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默默挨打就对了。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敢吭一声。行至狗屋,欧阳尧旭松开牵引绳,两姐妹自觉跪坐好,乖乖等待惩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欧阳尧旭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单膝跪下,看双眼无光的钟晴在与自己视线相交之际悚然一惊并开始剧烈战栗,便试探性抬起手,还未伸出,就见钟轶立刻转身护住妹妹,和她以同样的频率颤动起来。欧阳尧旭眼睑微垂,耳畔响起甯安的声音:“如果有一次重来的机会,畸形的耳朵和长嘴的怪手,你觉得犯人该选哪个?”
“耳朵。”他收回手,目光沉沉、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一遍回答。
“但迫使他去犯罪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耳朵。”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们就不会杀死我姐姐了,对吗?”
钟轶抱紧缩成一团的妹妹,一合眼,一滴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