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
康伍生前所住的公寓叫宜青公寓。然而叫这栋旧楼“公寓”,着实是太抬举它了。
宜青公寓墙体泛黄,裂缝延伸,窗沿锈迹斑斑,一看就知房租高不到哪儿去。管理员大婶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得知二人的身份及来意后,马上从值班室钻出来,带他们往楼上走。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大婶的身材极为御寒,皮肤又白又细,笑起来脸上没几条褶皱,眼睛眯得只剩下针一样的缝隙。她说话时,语调带着股刻意的上扬,给人一种被揪着头皮往上吊的感觉,很不舒适自在。像是为逃避这股不适感,晨星微微抬头,环顾起了四周。
宜青公寓内部阴森幽黑,过道狭长逼仄,至多容两人并肩通过;依稀的滴水声如涟漪般一圈圈地扩散开来,空道传响,不绝于耳;空气倦怠,不堪声波重负似的停滞了的流动,让初来乍到的晨星忽然一阵胸闷,上气不接下气——小破楼,当真有几分当鬼屋的姿色。
宜青公寓的隔音效果似乎很差,三人才走出楼梯间,两扇门就不约而同地打开,探出了两个圆溜溜的脑袋。管理员大婶连忙毫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警官来办案,你们凑什么热闹?去去去,全都给我老实地待在屋里,用到的时候自然会来叫你们!”
经此一吼,两人立即关上了房门。管理员大婶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对不起啊,两位警官。是我没事先通知到位,给你们添麻烦了。来,202就在前面,我带你们过去。”
宜青公寓的每套住房只有一间卧室大小,康伍的家也不例外:正对着门的小窗户勉强采来了些日光,使屋内不至于漆黑一片;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台老式电视机;湿衣服和干衣服都挂在墙上,床下有很多少儿不宜的杂志和碟片。
即使人不在了,中年大叔独有的“体香”却依然如故地充斥着房内的每个角落。晨星瞥了瞥宽度只有一米多的单人床,觉着这尺寸真是委屈了死者那庞大的身躯:“大婶,死者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正好三天了。”大婶道:“202室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每天麻将馆公寓两点一线,通常是到外面搓一天麻将,吃饱了喝足了后才回来睡觉。三天前的早上,他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开始以为他烂在麻将馆里了,就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去麻将馆找人,才知道他当天晚上离开了麻将馆。”
“也就是说,他是在回来的路上失踪的?”
“之前来的警官都是这么推断的,应该就是吧。”
“那死者平时有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或者和他在一起时,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吗?”
大婶不明白晨星为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这么一句,仰头想了想,答:“奇怪的事应该没有,不过变态的事倒是很多。”
“变态?”
“是呀。他经常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小梅看,好几次趴在她家门上或者女浴墙上偷看,还屡教不改,真是有够恶心的!”
“小梅是……”
“咱们这儿唯一的女娃。”
“他偷窥她了?”
“不知道。我检查过好几遍了,没在墙上或门上看到小洞小缝。”
“小梅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那个变态,她最近都没有回来睡。”
“她现在人呢?”
大妈摇了摇头:“她在圆新路当服务员,如果你们要找她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金燕路一带巷道繁多,弯弯曲曲如同迷宫。就算有路人指路,找起死者生前光顾的麻将馆来也相当困难。卜瑞珉闲庭信步似的跟在甯安与欧阳尧旭后面,一路下来,与他们相隔的距离没有丝毫增减。
这段距离极为微妙,不远又不近,稍一加速便能立刻追上,但若前面人压低了声音讲话,连半个字也无法听去。由于对钟轶和钟晴的事耿耿于怀,甯安昨天下午没怎么搭理他,今早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他转头看了眼板着一张脸的欧阳尧旭,顿了顿,问:“你和晨星闹矛盾了?”
欧阳尧旭平时看甯安的眼神总带着点不满的咒怨,也时常碎碎念着不甘与抱怨,但每次一听到后者喊“欧阳尧旭”,就立马笑盈盈、屁颠颠地滚过来听候差遣,可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比狗还要听话。然而昨天吃完午饭回来后,他却活脱半个哑巴似的,别人问三句,方才惜字如金地答一句,语气也是冷冷的——甯安不知道他昨日中午看到了什么,自然不知道他为何反常地关上了滔滔不绝的话匣子,但他心情不好,这是肯定的。
欧阳尧旭愣了一下,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甯安是在跟自己说话:“没有。”
“那昨天中午,你怎么没和晨星一起回来?”
“呵,”欧阳尧旭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回来?”
“你不是喜欢她么?”
“哼,”欧阳尧旭又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地道的纨绔公子哥、家财万贯的富二代,怎么可能会对女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