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
时至昨晚11点34分,北定疗养院怪兽袭击事件的救援工作正式结束。全院134名病人与医护员工中,伤亡者占了五分之一。尽管死者的逝去令人痛惜,但毕竟对方是超乎常识的异形怪物、院内的病人们大都行动不便,因此从这两点来说,仍有这么多生者存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就像燕川乐园阿克索事件一样。
甯安那敲击键盘的纤细十指停顿了一下。
燕川乐园那次,明明有几十名游客误食了阿克索,从而引起暴动,但经过统计后才发现,虽然伤者不在少数,但死亡人数竟是出人意料的零。并且据薛琴任说,游客们所饮用的饮料中,阿克索的含量被精确地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充其量也就够他们爆发那一次,只要老老实实跟进治疗,马上就能精神地活蹦乱跳了,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而此次伤亡之所以能降到最低,听一部分幸存者说,他们虽因藏于花园里的怪兽而无法撤离疗养院,但在躲在休娱活动室的时候,本已经被几只怪物发现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又陆续离开,仿佛完全视若无睹。
“就好像有股冥冥之力在庇护着我们一样。”某位幸存下来的妇女有感而发。
同样是奇迹,若说北定疗养院怪兽袭击事件中,有股冥冥中的力量守护了幸存者们,那么燕川乐园阿克索事件,一定是谁在背后精心操控的结果。
不知为何,甯安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
可若真有股冥冥之力守护了嘉定疗养院的幸存者,为何它(他)无法阻止这起事件呢?还是说,这股力量并不是为了保护幸存者而存在,而仅仅只是为了补救?
昨夜在嘉定疗养院前,沈连寂向甯安告知了该起事件的全部真相,但保留了真正的汤苓芫的露面。甯安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汤春晖,非死不可吗?”
沈连寂十分欣赏甯安那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本质的敏锐,不由得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由于在救助生者时消耗了太多体力,甯安被押到救护车里休息。他谢过医护人员的毯子,呷了口糖水,想了想,说:“他的自杀行为,并不是经过理智思考后的得出的结论,反而是一时受情感支配进而导致的冲动结果。等冷静下来后,说不定他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那你所谓的‘更好选择’是什么?”
甯安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平心而论,甯安想不出更适合汤春晖的结局,而事实上,也不可能会有更好的结局。汤春晖独自沉浸在自我赎罪的美梦中,浑然不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汤苓芫”被他整整束缚了十余年,被迫承受着本属于他的负面情绪,同时又为身为汤苓芫的仇恨而饱受煎熬。就算汤春晖最终从赎罪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了,原本由“汤苑苓”承受的苦痛也会回归原处,届时,他能背负着这双倍的痛苦活下去吗?退一万步讲,梦结束了,汤春晖也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部门会放过他吗?还有那些受牵连的无辜生命,他们的血,他们的泪,又该找谁偿还?
所以,汤春晖才非死不可吗?
然而讽刺的是,汤春晖直到死前都没能理解“汤苓芫”究竟为何而痛苦,也不知道他究竟害得多少人遭受无妄之灾。他的赎罪,他的死,到头来,只是为了他自己。
自私任性又胆小,这就是汤春晖。
“汤春晖的赎罪,我无法以对与错、成功与失败来评判,我只知道因为他的赎罪,十三年间,没人遭受到怪兽的袭击。”
甯安惊讶地看向沈连寂。
“或许有人会说,汤春晖应该亲眼看看他到底给他人带去了多大的灾难之后再以死谢罪。但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沈连寂用世间最冷漠、最客观、最中立的语气,说着世间最温暖、最温柔的话语,“汤春晖杀了人,汤苓芫救了人。‘汤苓芫’的崩坏,是汤春晖自己的悲愤,亦是十三年前、十三年后所有死者的悲愤。汤春晖或许是个极其任性自私的人,但同时,他也非常勇敢。否则,他不会陷入一场长达近十年的赎罪之梦。”
看着沈连寂的瘦削侧脸与那双宛若在遥望深远夜空的淡漠眼睛,甯安释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梦,迟早是会醒的。”
“在忙?”
听到声音后,甯安连忙将思绪从喧闹的救援现场拉回,抬起头,一瞬间将昨夜的沈连寂重叠在了如今的沈连寂身上。
“还有我!”秦莘野的脑袋从沈连寂身后探了出来。
为了早点赶出报告,甯安昨晚一夜无眠,黑眼圈浓得和只大熊猫无异。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那天生的高雅的忧郁气质才会尽显无余——黑色短发直顺柔软,脸型线条完美得富有艺术感,皮肤白皙,睫毛黑长,带着悲观忧愁色彩的撩人眼波更是将人的心弦挑拨得一抖一动——但凡女人,无法不沦陷,就连秦莘野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想尝尝他是什么味道。
沈连寂察觉到了秦莘野咽口水的小动作,忍不住轻轻掐了她一下。秦莘野随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