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界的所有人共享的技术和资源,独占了安全的地底城市,营造出的美丽的诺亚方舟。仅限有价值的人通过。
所以眼前也什么都没有,只有地底建筑的框架,在稳定行驶中闪过视线。
由钢铁构成的世界里透着荒诞感。
她的眼中闪过茫然。
萨尔维亚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他微微一笑,接着弯腰半跪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长剑,熟练地帮她绕到腰间的武装带上。
“让我来吧,指挥官,这个佩带从你的视角里看不到扣子在哪里。”他一边扣着那根在冬蝉手里总也难以理清的带子,仰头对她笑了笑:“本来这种小事也是应当让队员来做的。”
“嗯...谢谢。”
终于慢吞吞地将系带扣好了,萨尔维亚站起来,但还维持着那个过近的距离。
等冬蝉发完呆,运输梯直达地表时,一抬头便能看见他专注的目光。
“怎么了吗?”她问。
“没什么,”萨尔维亚答:“看着指挥官会觉得很心安。”
冬蝉有些失笑,摇摇头,将那种迷茫感抛之脑后,率先走出运输梯。
走出运输梯和巴别塔运输通道的巨大的机械架构,外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
运输梯很快又往下,人类工业品运作时的轻微轰鸣震颤扬起黄沙,又纷纷扬扬地落在荒芜的大地上。
经过污染源的常年侵蚀,现在这个星球上早已经不剩下什么植被了。
在漫长轰动的淘金时代里,贪婪的人类挖掘了这颗星球上的一切资源,最终,他们挖出了潘多拉的魔盒——比那更甚,魔盒里的最后一样东西是“希望”,而地底之下,是病毒和污染。
从污染源中流出的污染物质会腐化接触到的一切植被,而对于动物,它是另一种感染策略,受到污染的生物会被侵蚀大脑,在极短的时间里失去行动力,接着这些黑泥一样大物质就会腐化身体,让原本鲜红的血肉变质。
接着,糜烂的血肉就会从这个活人、或者是动物身上往下掉,就像是腐烂了多日的身体一样——在这个阶段,生物大部分还是活着的。
如果被感染了的人类在巨痛下还保有理智的话,那么他很快就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脱落得只剩下骨架,以及被骨架包裹在内里的脏器。
它们就像是被包裹在粘腻的红色塑料袋里一样,依然跳动着。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痛苦和可怖场面里冷静下来,而剧烈的心神震颤又会引起污染的趁虚而入,然后场面逐渐扩大,整个战场的感染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无可挽回。
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也无法忘却。
冬蝉在联合部队里扬名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战场里。
那是巴别塔沉入地下不知道多少年来的第一次试图向着地表迈进,但可悲的是,地底长久的安稳让人们错估了地表的危险性,也太高估了人类的科技水平。
地底指挥部里地面过远,当时巴别塔的通讯技术非常落后,情报传递延迟性很高,人们普遍又没那么在意小队里的指挥官的意见,哪怕小队指挥指挥官已经发觉不对,但在等待命令和支援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战机。
别说指挥部预定的地表占领面积,大部分的小队根本走不到支援地点。
许多人都拥挤在一起,滞留现场又有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污染。
那简直是地狱一般的场景,人们甚至能用肉眼看见感染传递得有多快,看见那溃烂形成的黑色血雾的弥漫,闻到那股如影随形的活人散发出来的腐烂恶臭。
指挥官的权限没有那么高,最后还是冬蝉果断地分隔了战场,强制要求受污染程度轻的人隔离,污染程度中等的人则由她自己的分控器链接——那是巴别塔研究出来的一种控制器,可以将污染传递到指挥官身上,指挥官本身的抗污染程度会比普通战士高一些,所以一般能分担二到五人不等的量。
但她取下了那些阵亡指挥官的分控器,精细地控制了分担程度,让战士们都处于边缘而又不至于被彻底污染。
然后冬蝉杀了很多人。
污染程度太重的、处于濒死边缘的、甚至没有被污染但是固执留在队友和亲人身边不愿意离去的。
有些人可能恳求过她给自己一个痛快,也有些人可能恳求过她不要动手。
各种人类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组成一种奇怪的、令人绝望的声响。
但冬蝉一个字也没说。
她不能留下这些人,被污染过的血肉会变成新的感染源,那处战场起码有上千人,留下的隐患是非常可怕的,这样大范围的感染源足以摧毁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可能性。
直到她的长剑卷刃,直到她再也站不住,倒在腐烂的尸堆里。
这是巴别塔第一次尝试迈入地表的惨痛历史。
是她扬名立万的起源,是无数人的鲜血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