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教学楼入口的一整面墙都被用作光荣榜，铺满体育生和艺术生的获奖证书，但凡是能上榜的必定是市级以上比赛的获奖。墙上林曌雨的奖状多到可以做个专栏。

右下角不起眼的位置则留给了成绩优异的学生。从初一到高三每个年级前三名的照片和名字会张贴在这里。月考放榜，十八张照片通常只是每月更换着位置，即使是陌生人，我也对这些脸有一定的印象。

我想把照片和名字贴在这里，好让他也看见我。我明白这一切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标红的成绩单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尴尬的是，每月我都有机会和林曌雨共处同一间教室。因为，他的成绩和我一样差，使得我们每次都在最后一个考场，坐在距离不远的位置上。

但我不想在这里见他，我只能拼了命地学，我好像真的失去了学下去的能力，捂着要炸开的头，补着这一年多落下的课。

他因为近期的比赛很久没来学校了，这次的月考我名次提升，下个月不用和他一个考场了，说不上开心。

晚上回家，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可能是麻木了太久，难得的伤心，晚上，我偷跑出家，漫无目的，走了很远很久，不知不觉来到了他的训练场附近。

高尔夫球场亮着灯，将天空照得紫红紫红的。我躲进黑夜，靠着路边的大树。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着我的这片黑暗走来，此时的林曌雨是失意是落寞的。

他停住蹲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安静得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我逐渐平静下来，起初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抽泣声，更不敢相信声音来自林曌雨。他低低的嘶吼混着哭腔，可能是察觉到了附近有人，重重的喘气声逐渐平息，我很抱歉的准备离开：“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你个女孩，这么晚在这儿干嘛？”林曌雨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我我…我吹吹风。”我抬腿想跑。

他突然开口：“还以为你也是因为比赛。”

“我没比赛，只是正好走到这里。”我又靠回那棵树。

“那更好，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把目光汇到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没有灯光，我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虽然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但比起熟悉他的脸，我更熟悉他的衣服鞋子、他的声音身型、他的影子、他的手。

“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跟谁说，陌生人，我快撑不下去了。”

我鼓起勇气开了口：“那就，说吧，说出来会好很多。”

一分钟过去，他都没有发出声音，我补充道：“我不会告诉别人。”

“第二轮比赛，第十个洞，我把球打飞了，”他欲言又止，我等待着，安静的夜可以听见他在调整呼吸，“球掉到草丛里，找球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了，球从很深的草里滚出来，停在了一个很好打的位置上。我没告诉裁判，没罚杆，就继续比赛了。”

因为林曌雨是高尔夫专项，所以高尔夫球规则我早已烂熟于心。在规则中，这种情况下，球员是不能随意移动球，改变其位置的，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都应示意裁判是否罚杆，但这一切全凭球员自律诚信。

“第一轮打得很稳，67杆排第一，”他继续道，“第二轮一上来开球就失误，当天比赛状态很不好，照这样下去，再罚杆就要超一百杆直接取消成绩，我就无缘第三轮了。”听见他在叹气，“最后96杆，其实加罚也能进第三轮，当时真的是无意踢到的，第一轮发挥得好不甘心止步第二轮。但现在心里很不好受，感觉自己对不起热爱的高尔夫。”

我忍了很久的眼泪，眼眶终究装不下溢了出来，所有的委屈、不甘心、所有的力不从心倾泻而出，能感受到林曌雨内心的煎熬，我也跟着难受，不想看他在他的主场有愧于自己，不想看他备赛这么久换不来满意的成绩，也看不起一蹶不振的自己，那些揣不下的心事全都化作泪水糊在了脸上。

“你怎么也哭了？”他向我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感觉到他想靠近又停住了脚步。

“我本来就是来哭的，。”我带着哭腔，觉得自己好笑，他为什么哭起来也很好看，而我一哭就要流鼻涕。

他笑出了声，“别憋着了，哭吧。”

心突然空了一拍，环抱起自己，就好像与他紧紧相拥。我使劲哭着，累了停下。

“你继续比赛，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

“如果你第三轮少于65杆，就把这事当作我们的秘密。”

“可是…”

我打断他，“超过65杆，你就举报自己，承担责任。”

他沉默着，终于开口：“行。”。

“其实，时间带不走你这段记忆，就把这个伤疤当勋章吧，永远记住，永远警醒自己。”

“好。”他的声音很是坚定。

“我相信你。”我的声音也很坚定。

“我叫林曌雨，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