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泥石流溢过了洞口，泥浆混着沙石飞溅进洞里去。洞口漫出滚滚黄尘，洞内的情景可想而知。

口欧嗬，口欧嗬，石洞里传来丫丫剧烈的喘咳声，声音沉闷，透出无限痛苦。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丫丫不是在洞里窒息而死，就是晕头转向跑出洞来被汹涌的泥石流冲走。

丫丫听到外面轰隆隆的巨响了，但它临近分娩，大脑难免笨拙迟钝，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又呛了许多沙土，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十分难受，所以它还是钻出洞来了。

它步履踉跄，跨出洞口后吭哧吭哧喘咳了两声，又用前爪使劲揉揉眼睛和鼻翼。看到泥石流，丫丫惊慌失措地低吼一声。

这时，壮壮吼叫一声，丫丫眼中现出惊喜之色，往前跨出一步，寻找壮壮的影子。

壮壮大声吼叫，催促丫丫快点退回洞口。

丫丫也看到了壮壮，催促壮壮快从香樟树上下来，跳到石洞口。

壮壮等香樟树漂到石洞口，纵身一跃。壮壮弹跳力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跳到了石洞口的旁边，尽管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落脚点一偏的刹那心脏依旧少跳了一拍，它跳到了石洞口左侧，那里更容易被泥石流冲走，离石洞口就几步距离。

壮壮兴奋过度，忘了紧张和警惕，大步流星地向妻子跑去。

乱石滩的石头没有一个不松动的，往常出去捕猎都要注意几分，再加上暴雨和泥石流的冲刷，土壤和石头就更松了。

壮壮正好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子上面，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乱石滩上的沙石伴随着它的身体一起滚进泥石流，被汹涌翻滚的浪涛冲走了。

丫丫焦急地狂叫，想要营救壮壮，但它不想被泥石流冲走。

再说壮壮，尽管它还活着，却也只剩下半条命了。泥石流里的岩角石棱和长着倒刺的荆棘划得它遍体鳞伤，一块混着泥浆的石片削掉了它半只豹耳，潇洒漂亮的豹尾被一棵树压断了，一根浮木砸在它的头上，把它砸昏了。最要命的是，一棵没有被泥石流冲倒的粗壮巨大的古榕树，把壮壮拦住了，但下一股激流冲向壮壮，咔，它右后腿传来骨头断裂的脆响，钻心的疼痛使壮壮从昏迷中拉了回来。

当天夜晚，丫丫绕了很远的路在山底下找到它。它又靠三条腿整整爬了一夜，才爬回乱石滩上的那只香肠石洞。

受伤的壮壮无法出去觅食，丫丫只能拖着大肚子自己去觅食。怀孕的丫丫仅靠一人之力是无法捕到多少猎物的，他们俩只得整天饥一顿饱一顿。

它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它已经伤得站不起来了，要不是丫丫找来食物，它只有活活饿死。饥一顿饱一顿总比活活饿死要强。

它很清楚丫丫所面临的艰辛。

豹和虎虽同属哺乳纲猫科食肉类猛兽，却是不同的物种，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性和行为规范。雌虎和雄虎都是单身独居，除了短暂的发情期，都各自生活在自己的领地里。雌虎凭借着强壮的躯体和百兽之王的威名，独自承担起抚养后代的辛劳。豹就不同了，豹虽然性情和虎同样凶猛，但体格比虎要小得多，爪牙也没虎那么锐利，不像虎那样处于食物链的顶端，也就是说只把其他动物当做自己的食物而自己从来不被别的兽类视作食物，当然，毫无防卫能力的幼虎除外。豹就没那么幸运了，豹在自然界食物链中处于中间环节。饿虎会袭击豹，长着四枚獠牙的公野猪也敢同豹一决雌雄，还有老熊、大象、豺群、鬣狗、巨蟒和沼泽地里的鳄鱼都是豹生存的潜在威胁。金钱豹是豹类的一种，也叫华南豹，比云豹要大些，比雪豹的体格瘦小一圈，无法像猛虎那样一掌就把马鹿或獐子击倒在地。一般来说需要两匹豹互相配合才能成功地捕获到中型和大型食草兽。尤其是处于四期（怀孕、分娩、哺乳、育儿）的雌豹，奔跑速度大大减弱，很难独自养活两只成年豹。怀孕期的雌豹不像雌虎那样两三天即可恢复体力外出觅食，雌豹起码要一两周的休养生息才能达到怀孕前的狩猎水平。在适者生存这条丛林法则的作用下，金钱豹雌雄同栖，形成一夫一妻这样一种婚配形式。公豹是怀孕期的雌豹的生存依靠，可现在，它壮壮不仅没法外出狩猎向丫丫提供食物，反而要依赖丫丫活下去，它感到羞愧。

壮壮难过得豹鼻发酸。

它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自己身上的伤痛赶快痊愈。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它要不分白天黑夜地泡在森林里，每天逮一头油光水滑的马鹿，或者抓一只活蹦鲜跳的羊羔，让丫丫痛痛快快吃个饱。

它相信这样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壮壮身上被岩角石棱荆棘划破的伤口已基本愈合，不少疤痕上重新长出茸毛，耳廓的疮口和断尾的茬面血痂也已脱落。腿部剧烈的疼痛也逐渐消失了。可是，它仍站不起来，右后腿变得麻木，仿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根本不听使唤。有两次，它一面挣扎一面吼叫，丫丫过来趴着身体钻进它的腹部，用背脊把它的右后腿顶起来，它的右后脚爪撑着地，似乎可以站稳了，但丫丫刚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