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郎君
判断。郎君以诚待我,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方才神殿之中,是我想起旧事,略有失态,请郎君勿怪。”
她抬目将他凝住,语气愈发坚定:“我要夜探刺史府,还望郎君助我一臂之力。”
苻光站在阴影里,瞧不清表情,夜风袭来,檐下六角铜铃叮铃作响,暗香浮动,月色温柔。
对面的女郎乌发松挽,云鬓花颜,眉目中却带着说不尽的清冷傲然,她与他相对而立,就在这一明一暗之中。
半晌,风中传来一声轻笑。
苻光上前一步,站进了灯笼所及的昏黄光影之中。
“好。”
*
子时三刻,刺史周府内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兰亭被苻光裹挟着翻过刺史府的围墙,又跟在如同大猫一样的郎君后面悄悄摸进了后院。正要去寻刺史千金的屋子,却被一队巡逻的护卫阻挡了去路。
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揽住她的腰闪进一旁的墙缝之中,屏息等着护卫经过。
她为了方便行动特地穿了窄袖胡服,但二人此时难以避免地贴在一处,喘息起伏间,连对方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兰亭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眼前这人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已经努力和她保持距离,却架不住墙缝狭窄,无处可躲。
她庆幸黑暗中无人看见,努力稳住心神,思索着刺史府的这桩悬案。
伯父裴行道告诉她,几个月前接到岭南道问心堂邱总管来报,说是溱州郡县十余家分堂受到刺史府责难,悉数关门歇业,只因那刺史府千金服了堂中所卖补药得了怪病,前去治病的大夫都被抓进了大牢,无论邱管事如何打点,那刺史府就咬死了不肯放人,连探望都不许探望。
眼看着复业无望,那大夫还要判处秋后问斩,管事无奈,只能急报求助于东家京城裴氏。
刺史府背后是太子外家、国舅夫人,府中千金又是闺阁贵女,问心堂因有前车之鉴,不敢胡乱再派人前去诊治,只说能派来裴氏说得上话的人最好,若是懂些医术的女郎便更好了。
事关重大,裴行道本觉棘手,族中子侄读书的多,行医的却少,更别说小娘子们,谁料兰亭却带着那本医案找上了他。
正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裴行道当机立断,派来兰亭秘密处理此事。
处理得好,两厢欢喜,若是处理得不好,兰亭心中暗道,一个逝去庶弟所生的侄女,没了也就没了,她本就是借由重病离家休养,太子那里落不下话柄,族中也无需多费心思。
不愧是将家族送上四大世家之列的裴氏家主。
那队巡逻的护卫过去,两人立马闪身出来,又朝刺史府千金的院中行去。
兰亭留苻光在屋外等候,她独自摸索进去,屋内门窗紧闭,带着些说不请的阴冷,檀香味浓郁,帷幔重重,她素手轻轻掀开,四合床的脚踏上睡着个守夜的婢女,床榻之上,锦被微微鼓起,似是躺着个人影。
据传刺史府千金自得了怪病之后,又沉睡不起四月有余,兰亭暗叹,这屋中还能保持清洁,实在可见照顾的人之用心。
她蹑手蹑脚绕过守夜的婢女,朝那床榻上的刺史千金行去,掀开那锦被,瞳孔一缩,脚下往后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她明白为何刺史府不肯放过那大夫了。
榻上女郎沉沉睡着,看得出养得精细,但仍旧清减了不少,目光下移,那小腹处却微微鼓起,分明是有孕的姿态!
身后的婢女嘤咛一声,兰亭急忙躲入床侧屏风之中,心下乱如麻。
一瞬之间许多片段涌入脑海之中,那龙母神殿关起来的门、出来阻止侍卫进殿的婢女、还有那恰好能容得下一个年轻郎君的空心神像底座。
——“那位娘子本来求的是观音娘娘,可来得不巧,那日观音殿闭门修整,她便来了龙母殿。”
——“娘子,这刺史府的千金若是真瞧见了什么人什么东西,为何不找来侍卫查探,反而要关上门?”
兰亭皱眉,努力抛开纷乱的思绪,再次靠近床榻上的女郎,伸手把脉。
脉相圆滑如珠,搏动极其流利,往来之间有一种由尺部向寸部回旋滚动之感。的确是常见的有孕之兆。
不,不可能,母体昏睡三四月,如此形销骨立,腹中骨肉怎么会活得下去。
她重新伸手,凝神细探,半晌,又覆上女郎肚子轻轻揉动。
半柱香后,兰亭退出门外,月色当空,却不见那守在门外的身影。
她难得有些无措,四下张望片刻,启唇欲喊。
廊庑之上忽地倒垂下来个人,惊得兰亭后退半步,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才堪堪停住。
那人轻声道:“瞧好了?”
兰亭心下安定,面色却仍旧不自然,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走出几步才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