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陆燃有时候会想，十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却足够改变人生轨迹，十九岁以前，他每天的生活围绕着钢琴打转，十九岁以后，他的人生和钢琴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关系。

过了十年，钢琴就仿佛从来没有在他的人生里面出现过，他从事着一份与钢琴毫不相干的工作，可以说得上是相反。

艺术家总有那么一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而他成为了一个充满铜臭的世俗商人。

南辕北辙。

他有时候会想，前头十九年为钢琴付出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人好像有一个遗忘开关，对于无法承受的一切事情，都会开启。

他想起来的次数并不多。

二十五 岁的时候，算是第三次想起。

那时，他坐在一场大四毕业生的毕作首映式的台下，看着台上正在讲述自己拍摄过程中发生的各种状况的女孩儿，虽然只见过一面，相处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但他的确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她长大了，稚气褪去，但说起拍摄经历来，眼神却如同当年一样。

“我一定不会放弃梦想的，你等着看吧。”当她谈论起梦想时，眼睛里面好像装了整个宇宙，星光熠熠。

她真的做到了，并且一直在为此努力。

采访结束后，是观众献花环节，他看着有人手捧鲜花上台并拥抱对方。

他没有和对方来一场久别重逢的寒暄，所以并没有亲自祝贺她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她为了梦想而前进。

再次遇见她也不过是一个意外，他并没有上前和对方寒暄，意外就是意外，它不是既定轨道中的一环，当然不应该越轨。

后来的好几年里，他却会点开对方的每一个作品看。他其实不了解作为一个导演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他有时候也能从她的作品里看出她的情绪。

就像他失去的那些情绪。

又一次想起来，是在通往海花岛的船上，他只听见声音，就认出了她。

她处于一场十年的恋情结束后产生的震感中，就像今日并不平静的海面，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船舱，她没有停止过的来电，每个人都在问她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选择在前男友求婚的场合分手，问她在哪儿，需不需要当面谈一谈。

她都很有耐心，虽然在晕船，但也耐着性子回复着每一个人。

以至于他已经又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对方，却又从对方的口中拼凑出了她的近况。

她那段长达十年的恋情，以求婚时的分手而结束。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她也一定是为了逃避分手这件事，千里迢迢躲来海花岛这座没有亲友打扰的地方。

这里不是她会长久停留的地方。

可他并不想让这座岛成为她逃避自己生活的借口。

那份入职合同，截止到目前为止，也可以完全作废。

所以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件事，是让她离开这里，回到她正确的人生轨迹里，她或已经为梦想努力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放弃呢？

他被迫放弃的东西，不想让她也经历一回。

直觉告诉他，她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还记得她。

他们其实可以像分别多年再次重逢的朋友一样，坐下来叙旧，但因为这不算愉快的开场白，以至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针锋相对的关系中。

“小叔，小叔，小叔……”

陆司羽边呼唤边晃动着手，力求能将他小叔不知道已经飘向了哪里的神思给拉回来。

陆司羽无语了半天，“小叔，你想什么呢，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你要来打工我又不反对。”陆燃绕过了他的控诉，直接回答。

“不过你来之前，也没告诉我，你的朋友们也要来。”陆燃抬眼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一桌男生。

“我们是一个乐队，要来驻唱的话，当然得一起来，我的工资你不给都成，到时候分给他们就好了。”陆司羽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很划算的买卖。”

“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下午我会让林涵和你们谈合同。”

陆燃敲了敲他的头，被他的一头粉发晃眼，又揉了一把，像入揉小狗似的，“行了，去找你的朋友们吧，他们还在等你，我还有会要开。”

陆司羽很高兴，但他会坐在这里也不止是为了他的暑假兼职，还有别的事情，他问，“小叔，你和念姐姐最近还好吗？”

“你太爷爷他们让你问我的？”陆燃也不傻。

“我来之前，他们是有让我转达关心你们两个人的意思，但我也很关心你们啊。”陆司羽强烈表达着关心。

“我们挺好的，我们早晨才有过联系。”

“而且，你不是来之前还和她联系过，让她给你说好话，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找她，你直接和我说，她工作很忙。”陆燃看了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