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硬仗
你想象中的婚姻是什么样呢?
司明明对婚姻没有想象,她缺少这样的想象力,只会用理性主导这一切。张乐乐领证前一晚,她们三个在司明明家里开睡衣派对。那一晚张乐乐一直在傻笑,不停说着真好,真好,我丰沛厚重的感情从此又多了法律的保护,现在它有了情感、道德、法律的三层铠甲,就再也不会破裂了。
陆曼曼笑她天真,并给她泼冷水:我告诉你,你这三层铠甲都是糟烂的破布,不信你等着瞧。
张乐乐斥责陆曼曼扫兴,说她这种不婚主义者是社会发展的毒瘤。两个人一直吵到快天亮,极尽恶毒言语,太阳出来的时候才和解,抱着对方呜呜哭了起来。
陆曼曼说:“我真不想你嫁人。”
张乐乐说:“我真希望你这次别走了。”
司明明刚睡醒,双眼惺忪,看到她们哭得如此狼狈,问道:“谁死了?哭成这样?”两个泪人止住眼泪看着司明明,欲语还休,最终摇摇头:没救了,好朋友没救了。
司明明领证的前一晚心如止水。她到家后象征性打了套太极,冲了澡就躺到了床上。陈明给她发消息:“听说裁员策略有调整?”
司明明没有回他。
下班前她被副总裁吴一楠叫去关门谈话,对她说下一轮业务调整,中层干部能上能下的事。司明明虽然猜到下一步是管理干部调整,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过去八年的超速晋升,似乎都为了日后替老板挡枪做准备。她依稀感觉自己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以后,终于面临了一个最大的挑战。
她对此守口如瓶。
但陈明等人在公司这么多年,里面纵横交错的人脉关系,想得到这点消息自然不难。他问司明明无非是想求一个确定。司明明不能给他任何确定,尤其是书面版的确定。
陈明又发来消息:“明天一起午饭?”
“对不起,我明天休假。”
“怎么了?”
“领证。”
这事瞒不了任何人,司明明不想隐婚,她对婚假福利觊觎已久,想借着这个机会一个人找地方猫一些时日。陈明很震惊,问她:“真结婚?”
“真结。”
当然真结。
司明明不指望婚姻成为她挡风避雨之处,她自己下雨带伞刮风不出门,倘若有意外,给风雨拦在路上,那就坦然受之。这漫长的人生,遇到任何事都说不定。她就像十几岁带着好朋友骑车远行,出发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出发而已。路上风光逐渐自然,昌平县城的那碗面也很好吃,虽然后来被老师要求写检讨,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刚好练习一下文笔。
聂如霜那时说她小小年纪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不知前世修了什么劫,造就今世的鬼样子。还点着她脑门子说:这一大家子人里,就你没有热乎气儿。你姥姥都怕你。
司明明的“仙风道骨”也吓退了寥寥几位前男友,能迎来今时今日领证的盛世,也多亏了这位相亲对象的匹夫之勇。她出门的时候还在提醒自己:要对人家好一点,态度和蔼一点,毕竟这么好糊弄的男的不好找了。
她这样一想,竟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连她开的破车都在这时蹿了一下为她助兴。到了地方,径直走进去,看到自己的未来丈夫苏景秋同志倒是守时,早早就坐在那等着,只是他的神情倒像是来扯离婚证的。
司明明摘掉墨镜揣进兜里,对苏景秋说:“现在后悔我绝不骂你无情无义。”
苏景秋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这句话有如一面巨大的牛皮罩,盖住了他舢板上的风浪。冷冷看司明明一眼,无情嘲讽她:“你赴死倒是坦然。”
司明明没讲话,垂眸盯着苏景秋的脚,琢磨着他若想临阵脱逃,她可以伸出腿快速绊倒他。蔫坏。陆曼曼总这样说她。
但苏景秋没有走。他内心的自尊昂然起来,不想在这紧要的关头被身边那个冷脸的女人看扁。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儿戏,身处其中的两个人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目的不纯,办手续的时候心如死灰那个看向一边,目的不纯那个目光炯炯。
无论怎样,两个人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绑缚在一起,再怎么佯装,都不自在。 民政局的同志见怪不怪,他们见过的离奇婚姻多了去了,这俩至少看起来心智都健全、情绪都冷静。章一盖就算结婚了,司明明拿过结婚证看了一眼,俩人在门口胡乱拍的那张结婚照片像葬礼遗照,两张脸加一起24对面部神经,愣是挤不出一个笑模样。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好好的天气突降了一场大雨,大雨将他们浇回屋檐下,走路之间司明明的手背无意间碰到了苏景秋胳膊。司明明籍由他皮肤的温度推断出他四肢定然滚烫。她始终不懂,为何很多健康的男性都要有这样的温度,好像这样才能彰显他们旺盛的生命力、活跃的精/子,以及不衰的神经。
苏景秋察觉到她怪异的注视,向一边移出一步,有心喝止她的放肆,她却适时戴上了墨镜。他想一头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