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英雄已逝，精神犹在

在姜璟快要到达北关，长孙虔刚走过路途一半的时候，长孙鸿老将军病逝的消息传来了。

长孙老将军在北关度过了他的大半生，皇帝本想把他安葬在京城，也算是魂归故里。

可长孙老将军临终前最后的遗言便是——把他葬在北关，葬在大栎与北螨的边境旁。

长孙鸿为了守护大栎的北境，已经花费了他的大半生，他似乎还觉得不够。

死后葬在边关，是长孙鸿哪怕已然在这世间荡然无存，还要继续、永远地守护自己国家的信念。

或许在旁人看来，长孙鸿是被迫镇守边关，是被皇帝明令禁止回京的，是被发配到北关的。

不能回京，不能与自己的儿女相聚，直到最后的时光也不能得见自己的骨肉至亲……这些固然是痛苦的。

长孙鸿也曾怨过皇帝，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可每当北螨人来犯，越过北境界，对住在边境附近的百姓烧杀抢掠时，长孙鸿又无比庆幸自己被派往边关，一直驻扎在这里。

几十年来，北螨人到底入侵了多少次、杀了多少人，谁都已经记不清了。

从少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迟暮。长孙鸿始终奔波在去往北关和大栎的北边境线上。

他也曾感到不甘，不甘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岁月，就这般在萧瑟寒凉的边关磋磨逝去。

不甘皇帝毫无缘由的猜忌，不甘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恪守本分，皇帝还要薄待他的一双儿女……

支撑着他，让他在五十多年来不去任何地方，只在北关坚守的，只有一个信念——保家卫国。

在战场上厮杀，与北螨人搏斗，是长孙鸿这七十多年来的日常。也只有亲自上阵，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

功高盖主的功臣势必会引得皇帝的猜忌和忌惮，这本不怪长孙鸿，但在长孙鸿的心里，他始终是对不起自己的家人的。

他对不起自己的孩子，更对不起自己的结发妻子。他的孩子，因为他的身份，不得不事事忍让、不得不去面对种种不公；而他的发妻，因为跟他一起生活在苦寒恶劣的边关，也早早病故。

在家人的面前，长孙鸿不算一个伟大的父亲，也不算一个可靠的丈夫。

但在人民的面前，他始终是一位英雄。也只有在成为一位将军时，长孙鸿才有昂首挺胸的资本。

他护佑了大栎北部数以千万计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守护每一家、每一户的幸福和小确幸。用一个人的心酸，换得了万户的家庭美满。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长孙鸿化成了大栎的脚下的一捧春泥，呵护着这个他用生命守护的国家。

——至死捍卫国家，是他生来便肩负的使命。

长孙鸿不愿在京城安葬，执意葬在北关的消息传回了京城后，身在九五之位的皇帝，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长孙老将军，乃真英雄也！” 一道意味幽长的感叹，涵盖了皇帝所有的愧疚。

长孙鸿已经逝去两周以后，宥昀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长孙大将军病故？” 宥昀坐在军帐中，不可置信的问道。

“京城传来的消息，应是无误的。”羽回答道。“皇上已经派长孙虔将军和二殿下前去北关，接管北关军，镇守边疆。”

宥昀一向沉稳、情绪没有剧烈起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震惊。

“怎么这么突然？” 宥昀喃喃自语道。

长孙老将军义愤填膺，神采奕奕的样子还在眼前，对于长孙鸿已经故去的消息，他一时感到十分的难以接受。

“老将军好像是在上阵杀敌的时候受了伤，伤口感染难以愈合，于是就……”后面的话羽并没有说出来。

“嗯……”宥昀低声应答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虽然宥昀没怎么和长孙鸿共事过，但在他的心里，长孙鸿是一位十分值得敬重的将军。

在战场上一路走来，宥昀也见过不少的将军，但能得到他的敬重和钦佩的，只有长孙鸿。

“为国捐躯，虽死犹荣。也许对长孙大将军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宥昀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长孙虔？长孙大将军的儿子？”

“是。”羽答道。“皇帝任命长孙虔为镇北大将军，与姜璟殿下共守北关。”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消息吗？”宥昀看着羽问道。

“有传闻说，康翼王试图撤掉玄冥，任用别人为黑甲军主将。”

‘撤掉玄冥？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宥昀想道。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宥昀的嘴角微微勾起，全然不似刚才的落寞。

‘说不定不是康翼王撤掉玄冥，而是玄冥踹了康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