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从破裂的雕花木门后现身的女子,身段婀娜,粉面红唇,正是之前在封姨城竹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扈巧娘。
只不过,她此刻钗发微乱,现出几分狼狈之态。
“是你们呀,”扈巧娘一脸意外,随手把烟袋在翻倒的桌子腿上磕了磕,“上个月我去城中交差时,被堵在甬道里,连卦门都没进去,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她眯细起眼睛瞧他们:“不是司卦人,却能从这扇门中走出来,你俩也是头一茬儿。”
“看起来你没像七月份那会儿,算着最后时辰交人。”萧珠摆弄着手里的金索,说道。
扈巧娘被堵在卦门外时,约摸是他们从竹楼带走欢彦后的那段时间,城里兵荒马乱,青衫人们忙着到处巡查抓人,没有多余的精力接纳新城民。
她好心地提醒道:“封姨城易主了,你作为司卦人,应该尽快去拜会新城主。”
“换了新城主?你们在逗乐子吧!”
扈巧娘起初不相信,但见这俩人显然没有契合生谱,又从数百年来除却历代司卦人外,只进不出的封姨城中出来,便又信了七八分。
她掐灭烟袋,扭身正想往青铜暗门里去,却被拦住了。
“我们初来奉阳,人生地不熟,还请扈娘子指点一二。”澹台烬说。
扈巧娘张口就想回绝,却见拦路的少年指间夹着张符箓,符箓的顶端烈焰摇曳,纸张却没有丝毫灼烧痕迹,当是被术法驱动点燃,充满威胁的意味。
她见状心一横,叉腰喝道:“小子,我告诫你,我是肉体凡胎,你身为修真者若对我出手,当心天罚!”
“好呀,试试,”澹台烬勾起嘴角,“碰巧我也是肉体凡胎。”
“啊?”她闻言诧异,绕着他打量了两圈,疑惑道:“你小子似乎真没修出仙髓。”
“没修出仙髓便算不上入道之人,顶多舞刀弄剑或玩些不入流的鬼画符,蹈火符是需要道法为引的符箓,你是如何催动的?”
扈巧娘不似平素泼辣作态,质问的口气严肃而正经,少年被她问住,求助地望向萧珠。
他能够感受到识海的存在,对修道并非一无所知,至于仙髓其物,他肯定自己没有,并且,萧珠也没有。但当时在离开盛都的马车里,她分明演示了以道法驱动蹈火符。
澹台烬靠魔息,自己靠识海里的琉族灵识,但这些是秘密,目前只有她和欢彦知晓。
“扈娘子,你记错了,蹈火符属于不入流的鬼画符,凡人稍得法门也能催动。”萧珠气定神闲地扯谎,暗中抱紧了行李里欢彦给准备的各色符箓。
“我倒想问问你,抱绮楼怎么成了这副摸样?”
她望着扈巧娘垂在耳边的一缕乱发:“南赡部洲远离前线,不知情的还以为奉阳城已经被景军洗劫了。”
“嗐,跟被景军洗劫也差不多了,还不是赖陈氏!”扈巧娘恨恨地说。
盛景两国开战后,作为超然凡人国度外的修真界宗门,玄濯坞派出弟子来到奉阳城。
在盛国,萧氏王嗣在及冠前,都有机会进入仙门逍遥宗修习道法,三年时限内,得道者继续留于仙门修习,没有入道的,或者如六王子萧凛这样将登大宝的嫡子,将回到盛国,继续履行王嗣之责。
三界四洲中,修真界与凡人界间没有鲜明界线,凡人国度的王族世家愿意将杰出之辈送入仙门,哪怕修得一二术法,也比普通凡人强上不知多少。
仙门亦乐于接纳这些王公贵胄当临时弟子,一是除却灵宝法器外,仙门的日常用度仰赖凡人国度供奉,二是天道有常,王族气运多多益善。
论理,仙门不能插手凡人国度的俗务,但正如逍遥宗与盛国萧氏往来密切,玄濯坞亦是景国澹台氏在修真界的盟友。
萧珠闻言,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问道:“玄濯坞派人来奉阳城,与你这花楼有什么关系,其中又与陈氏何干?”
“啊呸!”扈巧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恼恨道:“玄濯坞不要脸也就罢了,比玄濯坞更不要脸的,就是奉阳陈氏!”
北俱芦洲的盛景边界交战正激烈,这方,陈氏宗族却郑重接待了玄濯坞弟子。
安排他们入住本家坐落于奉阳城的国公府后,陈氏派人前来抱绮楼索要妓子,说是仙门贵客赞叹奉阳自古繁华,点名想见识这富庶之地的凡人歌舞。
平素奉阳城里的士族家中设宴,没少从抱绮楼借人助兴,扈巧娘作为花楼当家,循例送了五名姑娘去陈国公府,谁曾想第二天,竟是辆牛车拉了五具破草席卷着的裸尸回来。
国公府的下人把个金元宝扔在她跟前,只说是姑娘们得罪了贵客,金子就当买命钱。
讲到此,扈巧娘恨不得把烟杆子掰断:“我在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楼里偶尔倒霉碰见腌臜客人,也曾闹出人命,该赔钱赔钱,该送官送官,却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扈巧娘是封姨城的司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