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不是你的错。”察觉到手底下的身体紧绷僵硬,澹台烬把最后一点药涂好,替他盖上被子。
“从前我过得也不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充满恶意,一度以为自己走投无路……后来,境况突然就好转了。”少年似乎不太擅长表述,语气平平地安慰人。
欢彦闻言费力地翻身,把姿势调整成仰躺,问道:“后来是怎么好转的?”
少年没有回答,转而望向窗边的女郎。他的瞳色生得漆黑,多数时候看起来空荡荡的,似是无情。可在此时,那凝望的眸里有困惑、感激和些许其他情绪,随着那些情绪逐渐放大,清冷的面孔被星星点点的暖意浸润。
混迹风月场看人脸色多年,欢彦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你运气挺好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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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边伤口处理完了,原本等在窗边的女郎搬了把凳子,跟澹台烬并排坐在床榻旁边,审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孩,说:“来聊聊吧。”
在竹楼时太过紧张,直接驱动破碎虚空和捆仙索擒人,对萧珠而言是耗损身体的大招数。忍着嘴里泛起的血腥,她的语气算不上温柔。
“聊聊你为什么会躲在竹楼的夹层里,关于卦门和封姨城,你都知道些什么。”
在被用捆仙索束缚住前,欢彦已经在八角竹楼里躲了整整两天。
在进入封姨城的第二日,浑浑噩噩中,被当做玩物一样凌*辱,伤处很严重,在钻心的疼痛刺激下,他想起了自己是谁。
在男馆里被迫出卖身体,谈不上是愉快的记忆,但那些充斥苦厄和哀痛的过去,才是他真实的人生。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住在梁拙庸家,为什么钱大壮家的二囡会管梁氏夫妇叫爹娘……经历一番短暂的错乱和自我怀疑后,多年来隐忍的习惯,使得他没有像后来的杨氏那样崩溃呼号。
修真界的术法千奇百怪,他虽然身为凡人,也有不少耳闻。
封姨城与其他城池显著不同之处,是笺疏的存在。经过反复推敲,他大概得出与萧珠和澹台烬相似的推论:是笺疏在左右城中生民的记忆。
而笺疏,是由司徒大人撰写的。
“我想去竹楼找司徒大人问个明白,没成功,现在想来,是不幸中的万幸。”欢彦说。
否则,他的下场就会跟那些人一样。
司徒大人不见,命青衫官差把他打出去,不准再接近竹楼。
当晚,他趁着夜色溜进竹楼,发现青铜门和各间围屋都被紧锁住,没有可供藏身隐匿的地方,四下寻索后,发现回廊的竹木楼板有松动,干脆拆开楼板躲进了夹层间。
狭窄的空间令人感到隐蔽而安全,虽然不时有虫蚁爬咬,但竹板拼接有诸多缝隙,既能换气,也可以从中窥探外面。
欢彦的脾气倔,他拿定主意要蹲守到司徒大人现身,就笺疏之事问个明白。
然而,翌日,平时在竹楼里往来的城民被悉数清退,取而代之的是整队青衫官差。
伴随着车轴承重发出杂音,一辆木板车被老黄牛拉着,出现在八角竹楼的下堂口。
十几个人被胡乱堆在车板上,没有气息,看不出死活。
司徒大人指挥在场的青衫人,把牛车牵引到最近的青铜门前,将车上堆着的人尽数扔进门内。
司徒大人的原话是:这些惊觉的废物,享不起封姨城的福气,就献祭给城主好了。
听到“献祭”一词,澹台烬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萧珠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八卦阵法,恍然发觉自己之前灯下黑:混而为一,然后生万物,八卦之中乾为卦一,后跟二至八卦,并权卦中乾为君、坤为众。是以,如果竹楼是通往封姨城掌控者所居之地,那么,入口只可能是乾门。
她正色问道:“你躲藏的地方正是乾门上方,司徒大人是用什么方法打开那扇门的?”
欢彦躺在床上,将所知之事悉数道出:“如你所说,司徒大人在我正下方开门,所以我看清楚了,他是用青衫人呈交之物开启的。”
青衫人向司徒大人呈上的东西分两样,一封密信,以及一个蜡封的小瓷瓶。
信中内容大意是要人,要求封姨城在半月时限内交出两千个城民。瓷瓶中则是暗红色的液体,将之倾倒在虎首拉环处就能开启铜门。
萧珠蹙起眉:大盛境内有这样一座城池已经很奇怪了,通过司卦人不断拐带盛国子民送入城内,利用生谱同化为城民后,竟然还要把人再向外输送?
“那封信件可有落款,或是其他特征?”她追问。
“好像有的。”欢彦仔细回想了片刻,说道:“信封上的纹样是三足乌鸦。”
三足金乌,是景国王室的图腾。
霎时间,层层疑虑涌上心头,萧珠不由转头望向澹台烬,方才意识到,其实她对景国质子的了解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