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理篇10

抱着她的大腿，她心中由恨而生的厌恶转瞬即逝，但没有一脚踹开。

时隔四千年，她第一次回到海底宫殿。

“哇！”尚未落地，自入海底起，东瑞便不由惊呼，又怕绵理嫌弃，用手捂住了嘴巴，可遮不住眼中流露的惊艳。

落地，绵理抬脚即走，东瑞赶忙跟了上去，但跟不上她的步子。

当她气喘吁吁停在屋檐下，绵理已从屋里出来，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她。

“可驱逐虫兽，你收好。”

是一柄仙器，却被她说得只有此种用处，当年是她偶然所获的武器，并没有认主，她不能远程驱使，这才不得不带她回来一趟。

“多谢师父！”藏好鞭子，东瑞紧随其后，许是觉得绵理没有恶意，也不再怕她，大胆赞叹道：“师父你家好美！”

她没有理会她。

“师父，是不是只有你知道这里啊？真是多亏了师父，东瑞才能如此幸运，能到世人都无法观赏的奇境中，这是人族都没有的福气！师父待东瑞……”

绵理封住她絮叨不休的小嘴，施法在神器上刻入一道指令，海冰卒然消融，宫殿外的结界开始延展，一路绵延至岸上，形成一条隔绝海水的通道。

她冷然启齿：“今为夏时，往后此境每年会向世人开启一夜，他们皆可欣赏此景！”

言下之意是她并不幸运，她待她没有丝毫特殊！

但东瑞还小，感受不到其意，反而觉得师父更加好相与。

明明经历了亲人的背叛，相处的日子里，东瑞却没有显露怨天尤人的情绪，仍然是一副柔弱的模样，绵理常常欲讥讽她几句，又怕伤害到她的内心。

这般也算是留了情。

尽心尽力授予她修炼之法，又不假虚掩自己的狠戾，只因她是抱有私念的，但东瑞始终不知。

她曾在几个大醉的夜里，恨恨盯着东瑞熟睡的面容，似笑非笑自语：“东瑞，你可要快点成仙，尽管你此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杀你，要么你杀我。”

她是在培养她如何拥有杀她的能力。

东瑞成长至一千多岁时，遇到了当年那个说她是孤煞之命的修仙人士，傻傻地过去和他自报来路，男子惊而欲杀之，但他未能得逞。

当年他是嫉妒她的天分，随口扯了个慌，催促父母丢弃幼小的她，欲让她早日死掉！

“杀了？”绵理问。

东瑞是有几分难过，可下不了狠心，她开口道：“不想脏了师父的手，师父我们走罢！”

“我一向心狠手辣，怎教出你这么一个心慈手软的东西！”绵理十分不悦，但收回魔力，愤然撂下此言离去。

她从不觉得师父狠，急忙驾云跟上：“师父我错了，你等等我！”

知道东瑞心软杀不了她，所以她改变了计划，待她成仙那日，立即绝了她的轮回，就此了结这份怨恨！

幸好，楚伊阻止了她。

一道经历那么多事，陪伴了彼此两千年，如若说没有一点感情，不过是她的自我欺骗罢了！

她没有打算独活，而是企图亲手杀了东瑞后即赴竹瑶谷，引魔兽撕咬而亡。

若是如此，便是失了当年应允尊上之诺，她没有好好活着，而是为一个男人丧失了所有理智，这般连性命都不肯顾及！

绵理脱离魔界，她的罪孽轮不到谁来批判，但那日之后，她独自闯上了魔宫，自言她要回归魔界，自认两桩罪状，往后将在魔界深处斩杀魔兽来赎罪。

斯故不敢不允，一切随她所愿。

自楚伊口中得知他的下落，绵理回了海底宫殿一趟，并不止是简单的梳妆打扮，而是强颜欢笑逛了一周，随之毫不犹豫摧毁了这座宫殿，粉碎了这个他造下的梦！

一切都归于海水，唯有那樽神器沉在海底，无声述说过往的爱。

虚空映现的记忆就此停下。

桃赥心中感慨万分，顾不上楚伊是否会取笑，盈眶的泪水早已淌过。

他没有半点记忆，但情感犹在，心痛欲将他撕裂。

他只记得，当年意识清醒的刹那莫名落泪，可没有丝毫过往的记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失去了什么，可惜不知从何寻起，借着给人族断孽缘之名，不断在世间游走。

如今他依据过往，大略可推测出，他的神识回归神体时，遭遇了术法反噬，为了保住此命，为了能回去见她，他不得不自毁了神格，但不知会因此毁掉神识中所有记忆。

九千多年来，他茫然不知，她痛不欲生。

当她得知他活着，她也只是想亲口道出那声她曾羞于开口的“夫君”，敢于选择将全部关于他的记忆抹去，如当年所言的惩罚那般要他付出此生最大的惩罚，而他承认此生最大的惩罚是永远失去她。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主动招惹了不敢爱的她，她给过他坦白的机会，但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