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欢篇3

宋征回神，寻声低头，却不识眼前人，微微颔首致意，茫然对上姑娘的笑眼。

来者明眸流盼，灵动秀气之貌，额前垂落碎丝，墨发拢结成髻于顶，以玳瑁钗固定之，两耳着一双红宝石环铛，身着一袭檀罗裙，白绦带缠绕细腰，裙摆只至膝下，轻逸而不显臃肿。

“宋公子。”玄笙微微倾身，抬眸嬉笑道：“我是玄笙，前几日我们在射箭台见过的。”

“失礼失礼，恕宋某眼拙，未识得姑娘！”宋征又拱了拱手致歉，低眸不解道：“不知玄姑娘唤宋某，是有何指教？”

“宋公子客气了！指教倒是谈不上，是玄笙有一事相求，不知明日可否请宋公子到云涧阁详谈？”玄笙眸光微闪，期许与坚毅交错着。

临近夫子讲学，许多学子正往这边来，频频打量着两人，不时又私语几句，像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宋征不知是何事，也不好奇是何事，直截了当拒绝：“玄姑娘不妨直说。”

“如此，那我便不客气啦！”玄笙嫣然浅笑，拱手示礼：“玄笙敬请公子教马术！”

宋征微愣，迅速婉拒：“宋某马术不精，不敢耽误姑娘！”

“公子前几日回城，意气风发之姿，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怎会不精通马术呢？”

玄笙笑盈盈反问，却隐隐有凌人之势。宋征欲再度拒绝，余光恰好扫见不远处的倩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满脸不悦地盯着他们，怕是闻声而来观望的。四目隔空相视，溪欢松开双臂，顺势扬起右掌，做了个抹喉的动作，继而利落转身，大步回了学堂。此可爱之举，惹宋征哑然失笑。

玄笙不闻答复，而闻笑声，纳闷问之：“公子笑甚？”

自寻强者教导，难道她此举如此可笑？

宋征自觉失礼，但不便直说，只得含糊其辞：“在笑宋某瞒不住姑娘。很不巧，宋某亏欠一位姑娘多年，还未来得及上门报恩，也不知往后要如何相报，宋某不敢擅作主张。望姑娘见谅！”

夫子曾与他提过几句，溪欢与她同龄，两人处于竞争之势，而狩猎涵括骑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助她。

“这样啊……”玄笙遗憾叹息，又倏然朗声：“不碍事，不碍事，日后宋公子得空指点几下，便是玄笙之幸！夫子到了，我先告辞啦！”

“玄……”像是怕宋征再次拒绝，玄笙急匆匆跑掉了，留下一脸头疼的宋征。

夫子给予了溪欢肯定的答复。有宋征协助，若她能就此纠正射姿，就算落下个莫名其妙的印象，倒也值得。当下听闻宋征并未答应玄笙之求，她以为是自己的要挟生效了，算他识时务。

两人并未约定何时何地，不知如何开始，但宋征沉得住气，竟是一声不响。于是过了几日，溪欢不得不遣人送了手信，搪塞几句缘由，才定下了射箭事宜，即每日从学堂回府后，溪欢练习射箭，宋征便在旁侧察看射姿，予以纠正，直到射姿不偏倚，方可作罢。

请宋征纠正射姿，并不是说宋征胜夫子一筹，或是说夫子不会讲学。王上曾有言，学府不论身份尊卑，夫子不能偏袒王族，亦不可歧视平民子弟，故而夫子不可单独指导溪欢。

学府之外，若要向高人请教，各凭本事。于是历届翘楚都很受百姓追捧，在狩猎上一展英姿，不是魁首也能讲学箭艺，助下一届人夺冠。

宋征虽未经狩猎礼，但实力之强，众人皆有耳闻，他且为当朝宰相之孙、将军之子，乃是未来魁首的不二之选。

其实，溪欢的射姿并无大错，在有心人眼中，宋征不过是吹毛求疵，硬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可不是嘛，他一开始就存了私心。自打他醒来后，默默打听，关于殿下的动静，贯穿了他在边境的五年，或许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的情不知从何而起，却已对她一往情深。

可他并不敢有什么妄想，他要的只是护她周全。那日为了粉饰他的冲动，不得不揪其微小之错，又阴差阳错地，取得留在她身侧的资格，他何其之幸！

他尽心讲说细节，可总会有一瞬愣怔，怕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好几日了，他依旧不敢置信。

这日，溪欢下了学堂，如往常一般，身手敏捷地搭箭拉弓，险些快步射去，余光触及立得挺直的身影，连忙稳住了身子，等待宋征的指点，见宋征似在发愣，她欲进一步观测，他已扬起手持的木棒，轻轻触碰她的肩背，提醒道：“这里，挺直一些，再微微侧左。”

依他所言，溪欢挺直身子，用力稳住弦上的弓箭，向左侧偏了偏，等宋征转了一圈，不再说不妥之处，听闻简洁的一声“放！”，就释放了手中的力气。箭闻声而动，直入靶心。见此，她顺势又拉过一支矢，飞速调整身姿，猛地长拉弦，瞬发飞跃而去。

是乘胜追击。可她额脑依旧流下许多汗，或许是热浪奔涌，抑或是紧张所致。

宋征递上了丝帕，称赞道：“殿下长进不少！”

溪欢接过丝帕，紧绷的神情退去，刹那笑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