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贵人娘子有所不知，这鎏金琉璃是从北夏来的”，然后掌柜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边关收紧，要打仗了，现在驿站都已经关闭了，卖一件就少一件。”

“哦”，苏锦娘一脸无辜，那其他的呢，她指着那些动物图腾的琉璃问。

“那是金国的琉璃，我们两国交好，驿站通行方便得很。”

苏锦娘点点头，巧笑嫣兮道，“掌柜的，我们打个商量，你店里的鎏金琉璃的餐具我都要了，不过这价格嘛……”

掌柜的心下大喜，没成想这么快就成了笔大生意，他忙不迭点头应声，“好说好说，娘子要是全都要了，价格肯定是好商量的。”

说完忙招呼伙计去倒茶。

热水注入茶壶，茶叶渐渐展开，饮一口竟是渝州的蒙顶茶，真真儿的价值不菲。

苏锦娘手握茶杯，轻轻晃动，缄默不语地看着茶叶在水中跳舞。

掌柜的急了，眼神示意伙计添茶，自己陪着笑。

“小娘子，你看这个价格……”

“五两银子一盏，如何？”苏锦娘歪着头讨价。

掌柜哑了一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容倏地消失。

“娘子莫不是在拿我开玩笑？”一个眼神，伙计端着茶壶走了，竟是茶也不让喝了。

“哎，我们娘子还没喝完呢。”小姑娘跺跺脚急了。

苏锦娘放下茶盏，也学着掌柜的样子小声道，“您也说，如今世道不太平，要打仗了，这批东西留在手里不脱手，一旦敌军打了进来……”

听到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掌柜的脸都白了，忙四处巡视一圈店内人的动静，见没人关注，才谨慎道，“小娘子可莫胡言乱语，圣元兵强马壮，金陵必定坚不可摧。”

苏锦娘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把琉璃盏置于掌心，晶莹剔透的光芒映进她水润眸底，头也不抬地开口，“您说的没错，可这大战在即，如今正是朝廷征集军饷的时候，你说哪家权贵敢顶风去买这五十两一盏的琉璃？”

掌柜的哑口，内心似在挣扎。

“倒不如卖给我，到时候的风险都由我担，这银子只有落了袋，才是自己的。”苏锦娘见掌柜的表情松动，她乘胜追击。

“可娘子说的价格实在是……”掌柜的显然还是接受不来，这拦腰大刀砍价的，都不是拦腰的，已经砍到脚底板了。

苏锦娘用手撑着头，似在犹豫，掌柜的也是人精，一看就是还有加价的空间。

“你看，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您买这么多琉璃盏，一看就是的高门大户家的富贵娘子，我是有一家老小要养的平头百姓，日子难过呀。”

掌柜的字里行间哀哀切切，也是哭穷的一把好手。

苏锦娘踌躇半响伸出一个手指，掌柜的心一喜

“每个加一两，不能再多了。”

掌柜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小姑娘急得快哭了，“娘子，我们还是别买了，你这么乱花银子，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下次定要给你禁足。”

苏锦娘睨一眼掌柜的，落下一句杀手锏。“掌柜的要是不卖我，我就去隔壁珍宝斋了，索性出来一趟，银子总是要花光的。”

最后掌柜的含着泪，成交了这笔生意。

八十六件鎏金琉璃盏，一共五百一十六两，掌柜的心都在滴血。

苏锦娘笑着提要求，“你们店不给我送到府上吗？”

掌柜的差点就给这位小姑奶奶跪下了，“娘子，您就给我们省笔车马费吧。”说完还鞠了一躬。

小姑娘扯扯苏锦娘的袖子，“算了，娘子，我们还是让自家车夫抬回府吧。”

掌柜的忙点头。

此时，市舶司大门一开一阖，娇嗔女声隔着老远传来。

“掌柜，这位娘子买的什么，我全都要了，另外再加五百两。”

来人身穿淡红色裙装，袖上是柔软的绒毛，云锻裙上大片的银线蝴蝶，只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满脸带着新嫁娘的喜气。

来人是守备府的四姑娘，身后跟着她的便宜郎君。

杨清也已经改头换面了，一改之前两袖清风的文人样貌，宝石红羽缎，在领口的大氅上都镶嵌了一圈绒毛。

四姑娘缓缓走向苏锦娘，那眼神就像普度众生的菩萨，充满了怜悯，然后笑着道破，“这不是十里船坊的苏娘子吗？”

“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