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旅者
“[上古语]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虽然千人仆倒在你左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始终不得临近你。”
温特斯垂下头,向这位老人致谢。
瑞德修士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又变回那位神采奕奕、精神矍铄的智者。
他厉声喝问,声音穿云裂石:“我可贫穷?”
“是!”温特斯应声回答。
“我可独洁?”
“是!”
“我可东归?”
“从未!”
“好!好!好!”瑞德修士纵声大笑:“我可以安心走了。”
他的头缓缓垂下,在温特斯和白狮的陪伴下圆寂。
……
遵照瑞德修士的愿望,他的遗体被火葬。
温特斯和白狮从远处一根一根拖来原木,塔成火葬台。
大萨满也来了,他在火前跳起舞蹈,献上最高的敬意。
瑞德修士一生当过僧侣、道士、祭司、教法学者、托钵修士,最后被诸部萨满礼送。
瑞德修士离去之后,额儿伦也为温特斯收拾好了行囊。
“对不起。”温特斯心如刀绞:“对不起。”
额儿伦笑着摇了摇头。
愧疚感几乎将温特斯碾碎,但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温特斯走出毡帐的时候,小狮子在等他,还牵着四匹马。
“走罢,我送你。”小狮子故作轻松地说:“这四匹马送给你和夏尔,你们两个可以换着骑。要给马儿起名字吗?”
“不起”
小狮子微微一愣:“不起,不起好啊。我们就不给战马起名,只用毛色来称呼。”
“不,我再也不想给马儿起名字了。”
小狮子带领数名侍卫,护送着温特斯和夏尔一路走远。
额儿伦追出毡帐,一路追到山坡上。望着那人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着。
白狮也来到山坡上,他为妹妹擦干眼泪,温柔地说:“别哭啦,额儿伦,我为你唱一支歌吧。”
白狮望着天边,轻轻唱着:
“我所爱的人,
已经翻越重重山岭;
我所哭泣的人,
已经渡过无数河流;
我哭泣,
他却不会回顾我;
我想找他,
却已找不到他的道路。
……”
这是一首女子的情歌,却是白狮在唱。
白狮的歌声凄异苍凉、哀转久绝,鸟儿为他盘旋,牛羊也为他驻足。
一定是有过很多悲伤的经历,才能唱出这种歌谣。
歌毕,白狮轻声对额儿伦说:“你若是想他,就去找他罢。”
“可是。”额儿伦不再流泪,只是小声抽噎着:“烤火者那边要怎么办?”
“没关系的。”白狮将妹妹揽在怀中,温柔地为妹妹整理额发:“哥哥总有办法。”
……
小狮子一路护送温特斯到冥河畔。
他先领着温特斯去祭奠强运。
强运长眠在一座漂亮的小山上,山坡开满了红的、蓝的碎花。
没有墓碑,小狮子埋葬强运时打下了一根桩子,桩上寥寥几刀刻着一匹骏马。
温特斯轻轻抚摸木桩,就像拂过强运的侧颈和长鬃。
他没有眼泪,从昏迷中苏醒之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一次也没有。
哪怕是瑞德修士辞世,哪怕是与额儿伦的分别。
他流泪的能力仿佛已经被彻底剥夺。
小狮子和他的侍卫带着羊皮囊和木架,他们很快就准备好羊皮筏。
两名侍卫先行往返一次,确认羊皮筏能用,来找小狮子复命。
最先送到冥河对岸的是四匹马,然后是夏尔。
小狮子陪着温特斯,最后抵达冥河东岸。
“对了。”小狮子好奇地问:“只管你叫拔都,我还不知道你究竟叫什么。”
“我叫……群山的深冬。”
“你姓‘群山’吗?”小狮子抚掌大笑:“我父亲的部落叫‘文朵儿’,也是群山、高山的意思。”
一切都已经被运到东岸,马匹、食物。
“你不会迷路吧?”小狮子笑着问温特斯:“草原上不分东西南北,很容易走丢。”
“我有这个。”温特斯取出杰士卡中校的地图:“不会迷路的。”
“那就好。”
“这个送你。”温特斯又拿出另一卷东西,扔给小狮子:“说不定你能用到。”
“什么东西?”
“地图,我画的。”温特斯轻声说:“大草原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