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10-2-方士谦(3)
设问之后,方士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项运动很直观,它能让你短暂地超过世界。”
车顶的天窗缓缓打开,新鲜的风顺着阳光一起吹了进来。
“世界无时无刻不在腐朽,而我,只是想比世界更快一点。”
岑婉转过头,方士谦的侧脸映在飞驰的背景上,显出几分不自知的冷酷和悲伤。
要理想到什么程度,才会想要超越世界死亡的速度?
这个人明明知道现实无聊透顶,却仍然想要一个答案。
这一刻,岑婉觉得她并不仅仅坐在方士谦的副驾驶座上,吹过脸颊的疾风、抛之脑后的群山,每一次油门的重踏,都是他灵魂的回声。
濒死带来的寒意未散,岑婉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毛毯,冰冷的指尖方才有了些温度。
方士谦让她想到诗歌——一种她看过很多、却依旧不懂的东西。
她习惯了掠过结尾的两三行,快速地翻到下一页,仿佛只要翻得够快,她就能抓住即将流逝的美,把它封存在最美的那一刻。她总是舍不得。
身侧的人微微偏了一下头,岑婉也恰到好处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两道视线一触即分,平顺地滑开,像两条交汇过又分开的直线。
“睡会儿吧。”方士谦将岑婉那侧的空调风口全部调到不直吹的角度,“下高速我叫你。”
岑婉听见自己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几个呼吸之后,她就比坠入死亡更快地,坠入了无梦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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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发动的声音碾过混沌的思绪,电吉他的旋律刺入耳中,岑婉眨了眨眼,给了自己两三秒钟恢复清醒。
她抿了一口茶水——奇迹般地依旧温热,显然是有人帮她扣上了杯盖——清了清嗓子:“用孙燕姿的《逃亡》当起床铃,很有品味。”
“看来你没什么起床气,比我好多了。”方士谦说。
岑婉无奈:“敢情您也知道这首歌的刺激性啊。”
“很应景。”方士谦抛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解释,迅速切换了频道,“下个路口直行还是左转?”
“什么?”岑婉下意识抬头,暮色映在玻璃高墙上,染出都市的色彩,他们显然已经驶入了市区。
“你还有三秒钟,快。”
好吧,不管这是在搞什么鬼,岑婉眼看车身即将驶入实线区域,只能放下种种考虑,一句“左转”脱口而出。下一秒,方士谦以极其惊险的操作压着可变道的最后一点空间,在复杂的车流中找准仅有的缺口,拐到了左转车道。
“希望你不是在向我展示庖丁解牛的原理。”岑婉在一路狂飙的心跳声中缓缓开口。
“不,现在是属于你的场合。”方士谦打了个响指,宣布游戏开始。
岑婉越听越觉得荒谬,按方士谦所说,接下来怎么开都由她说了算。
“首先,我不记路。”她指出,“第二,你这种要求既不合理,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在未被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她得回忆几个小时前匆匆掠过的陌生街景,把他们成功带回出发点,以她两世为人的经验,这种任务应该出现在某些脑力挑战电视节目里,而不是约会归程的傍晚。
方士谦见岑婉有些认真的恼怒,反倒笑了:“如果你不去想怎么原路返回,你就会发现这个游戏根本没有难度,随便选就行了。”
“随便的结果就是我们俩出现在B市社会新闻里:‘知名电子竞技选手在夏休期失踪多日后,已于今晨在距离市区约20km处发现遗体’。”过了几秒,岑婉低声补了一句,“对不起,这么说太过了。”
“没事,我倒挺喜欢你尖锐刻薄的幽默感。”方士谦说,“想想你平时那种无害的模样,奥斯卡真的欠你一座小金人。”
“我现在怀疑蹦极蹦到精神紊乱的人是你不是我。”岑婉说,“要不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行啊。直行还是右转?”
“……我一直不说,难道你还要闯红灯?”岑婉这时候终于明白“逃亡”为什么应景,但她没心思打嘴仗了,“右转!”
看到车辆最终还是在该停的位置停了下来,她松了口气。
“你应该相信你对我的判断,安全这块我总会保障的。”
“我可不敢有什么判断。”
“看来我今天真把你吓到了。”方士谦笑了,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没有。”岑婉叹了口气,“你只是和我不一样。”
“是啊,太不一样了。”方士谦重复了一遍,没再说什么。
红灯闪烁两下,转成绿色,车载音响也从华语流行丝滑地切入dream pop,迷幻的旋律配合鼓点勾勒出复古的情调,点亮了途经的一盏又一盏路灯。
数到第五盏,岑婉开始有些困了。她调整坐姿,试图让自己在座位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