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有人走近过来提醒他准备进行下一个环节，陆云程对夏籽轻声说了句“等下打给你”就匆匆撂下电话。

夏籽把手机随意搁起，又沉浸在芳香的泡澡里。

过度享受泡澡带来的松弛，后果就是整个人像被热气包裹，皮肤下的温热无法挥发，头有些昏沉。

夏籽从浴缸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出浴室。径直推开房间里的木质花窗和阳台上的落地门，晚风轻柔带着园子里的花木清香充盈整个房间，吹了会儿风，身上的热气消散了不少。

她看了眼手机，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夏籽平时是自己一个人住，早已经习惯独处。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彷徨，每一秒钟似乎都被拉得很长。

她思量片刻，决定看部电影观看打发时间。

选好片，人半躺在沙发上。心还是静不下心来，时不时去触亮手机，她浪费了半小时断断续续地看了开头的十分钟。

她看电影的节奏永远是这么七零八碎，时常看着看着就去拉进度条跳着看，要么看到一半就直接去网上搜结局，就当自己看完了。

听歌亦是如此，永远在听到完动人心弦的副歌部分，就没耐心地切换下一曲。和她一起听歌的人刚沉浸在每首歌里的情绪时，她就已经抽身走了。

夏籽打了个绵长的哈，眼皮渐渐沉重，从半躺变成躺平，直接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在茶几上嗡嗡振动，幅度轻微，但落入鼓膜的噪响却很强烈。

夏籽眼睛黏黏糊糊睁不开，凭着声响在茶几上摸索到手机就接通了：“忙完了？”

听着她迷糊的声音，陆云程有些意外：“你不是和小郑她们出去玩吗？”

夏籽坐起身，揉了几下酸胀的肩膀：“不去了。”

陆云程讥笑：“你真的好爱放人鸽子。”

“你第一天知道吗？”汽车行驶的声音很明显，陆云程大概是在换场的路上。这种场合，作为伴郎团怎么躲得掉被灌酒。夏籽很讶异，“婚礼已经结束了吗？还有，你居然在开车？”

听出来她的忧虑，陆云程笑着解释：“我又没喝酒，怎么开不了车？大家都准备着蓄势待发，就等着下半场放大招，干趴所有人。”

“你们男人真幼稚。”

“谁说不是呢。”陆云程的心情很好，“那你不出去玩，在做什么？”

“看电影。”

夏籽瞥了眼电视机，她没想到睡着之前，自己还能残留一滴清醒，把电影按下暂停键。

“什么电影那么无聊，都把你看睡着了？”

“《十二夜》，一部很写实的电影，看完让人醍醐灌醒。”

电影被定格住的这一幕只有一句台词，漆黑的画面上浮现一行蓝色字幕。

只有恋爱中的人，才认为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的。

爱情的轨迹就是这样，美好的开始，相处中暴露缺陷，分手不管是和平的还是悲壮的，根源都是爱意消逝只剩纠结不甘。

夏籽讷讷说道：“爱情的发展就是相遇、热恋、争吵、分手。是一场明知道结局走向，却依然让人奋不顾身跳下去的死循环。”

陆云程倒不像她那么消极，有种活在当下的洒脱：“就像人到最后都会死，但依旧得好好活着，对吧？”

有点道理，夏籽没有反驳。

她听见陆云程车厢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音乐被他调到最小，但熟悉的旋律夏籽还是认出来了。

“你在听《珊瑚海》吗？”

“哎，这你也能听见？”他默默调大了些许音量，朦胧的旋律变得清晰，刚好是副歌的片段。

音乐和气味都能封存一段专属记忆。

就像现在，夏籽听着这一节歌，就读取出来自己那段很抽象很朦胧的类恋爱回忆。

她忽然笑起来，陆云程虽然不懂她的笑点在哪，但这笑声很有感染力，自己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起来：“你在笑什么？”

“陆云程，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怎么突然说这个？”

夏籽和他分享起自己那段青涩的回忆。

高二补课的暑假。

夏籽的教室在三楼，每到课间，大家都在走廊上或聊天或看操场的人打球。

有一次操场的篮球框在维修，但阻挡不了篮球少年的球瘾，一群人纷纷在教学楼旁的空地上打球。

夏籽和赵可可她们照旧站在走廊上聊天，突然一个球从一楼被高高抛起，在她们眼前骤然出现，又迅速落下。

楼下的人往上看，搂上的人往下看，在众多人里，夏籽和一双清澈的眼眸对上。

就这样开启一段朦胧的关系，没有单独相处，没有约会，纯靠社交软件交流。直到期末考完放假前夕，那个男生忽然问她听过《珊瑚海》吗？里面有他想对夏籽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