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酒的味道

你就说加丘这样的人是最危险的，他比梅洛尼还危险。梅洛尼的危险就摆在台面上，他就是明确地让你知道跟着他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他拖下水。

加丘却总让人放松警惕，你给他打的分一会儿加一会儿减，然后你想，他真有趣，你就忘了他是个杀手了，忘了他是个大混蛋了。

你的嘴唇一跳一跳地疼，脑袋也一跳一跳地疼。你惹他干嘛，你脑子坏掉了要和他独处。

但加丘没碰你。他哼了一声倒在你旁边。你的余光看到他的胸部在剧烈起伏。

他好像很累，你又想，他当然很累，你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疼，他肯定把所有力气都用你身上了。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用力地抱你，但那个拥抱让你平静下来，你是可以和人接触的，你是实实在在存在在这里的，不是幽灵，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你的痕迹。

你该谢谢他。

你支起身看向加丘，他没戴眼镜的脸很清秀，像个瘦弱的高中生，眼睛细长，鼻梁挺直，嘴唇……他的嘴唇破了。你可没咬他，是他自己撞在你的牙齿上的，他是个傻瓜。

“笑个屁。”你听到那个冷淡的声音说。

看吧，你又对他放松警惕了。

你倒在他身上，他很暖和，也很结实，身上是男人的温度，男人的气味。你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的下巴。

男人啊。

你又开始犯困了。

加丘烦躁地要把你从身上推下去，他的手碰到你的手臂，你的皮肤裸露着，出了一点汗，被空调吹得像尸体一样冷。他最后抱着你侧过去，让你贴在他的怀里，你适应良好。

你不让他碰，却随便碰他，随便碰梅洛尼，即使你是女人，你也是个放荡的坏女人。

但加丘想可笑的是他对好女人没有兴趣。

“你真的杀了乔可拉特？”他突然说。

“真的，他很弱。你们为什么那么纠结这个，难道你们打不过他吗？”你发觉他的声音有点哑，你想他该喝水了　，所以你爬了起来打算给他倒杯水，当然你自己也要喝。加丘却圈着你的手腕把你给拽回去，你摔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也变懒了，你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喝水。”

“麻烦的家伙。”你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可是是带着笑的。他把你留在床上，自己去了客厅。然后你很快得到了半罐啤酒，是加丘没喝完的那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只有这个了，喝吧。”

你不喝酒，只有在做饭的时候偶尔用到酒，但酒精也几乎蒸发掉不会留下酒味。

酒是什么味道？其实你不讨厌酒，那不勒斯人人都喝酒，就连糕点都浸在酒里吃，你只是怕自己会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一个废物酒鬼，就像你的父亲那样。

你捏着冰凉的啤酒罐走神，加丘打断了你，心情复杂地说：“或许我们真的打不过他吧。”你回过神，想了一会才接上，原来他还在说乔可拉特。你不想听，黑夜里你的视力很弱，你都不知道乔可拉特长什么样。

提起乔可拉特你只能想到乔鲁诺的脸。

“我们的……一个小组成员，被乔可拉特在清醒的状态下从脚到头切成36片，装裱在画框里寄到基地作为挑衅和警告，在场的另一个小组成员直接自尽了。”加丘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你把手里的啤酒递给他，他真的需要喝点水。

男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没有接你手上的啤酒，他蹲下去伏在你膝盖：“是老板授意的，因为那两个人私自调查了老板。我不喜欢那两个人，也并不难过。但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总有一天我们要羞辱回去。”

你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背叛老板了。

加丘不喜欢那两个人，但肯定也不讨厌他们，就像家族里不对付的兄弟，不希望对方过得好，但也不希望对方过得不好。暗杀队的相处模式像一个家族，你想，大概因为他们的领头人是里苏特，里苏特是个会为了给兄弟报仇而毁掉自己人生的人。

他们也是有温度的。

你忽然悚然，在乔鲁诺给你的描述和你搜集的情报里，暗杀队的人都是一个个符号，他们头上标着记号：敌人。你从来不关注他们，对他们有隐隐的敌意，他们是护卫队命中注定的对手，是绊脚石，是难缠的杀手，是一个个死人。

你的身体开始发麻——你埋怨他们不尊重你，可你也从来没有尊重过他们。即使他们对你怀有恶意，可你身上一无所有，没有任何他们可以拿走的东西。

但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他们了，甚至是利用他们的生命，因为在命运的剧本上他们本来就命丧于此。

你垂着头，轻轻捏了捏加丘的后颈——他是个杀手，却把这样危险的要害暴露给你。你的嘴巴里变得很苦，你又习惯性地咬嘴唇，结果碰到加丘咬的伤口，那很疼，疼得你想晕过去。但你没叫出声，你皱着眉手指插进加丘蓬松的卷发，他的头皮暖暖的。

他们也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