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在身(下)
老申头烦了,站在他身后叨咕道:“我当年开军车时,就一个离合一个刹车,哪有这许多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照样装几吨物资!什么山路绕不过去?什么沟坎跨不过去?炮弹在头上飞,子弹四面八方的,你必须要能双手持枪……”
小申充耳不闻,在询问了Mandy几次,又摇醒洛可嘉几次,确认了说明书全部细节——天就亮了。
那个小子也不装拉屎了,站在路口抱着胸看,嘴巴里一串脏话在身前一英尺范围内回荡,冲击着清晨的海风。
路上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小申开始研究手机地图:酒店在哪里,医院在哪里,机场在哪里,线路如何安排……最后他将地图一拍,“成了。”
然后将脑袋伸出窗子喊,“Hey,you,go”
小司机喷出一串一听就不是好话的单词,申豹不再跟他啰嗦,一脚油门踩下,巴士优雅地划出一道曲线,混入早晨根本就不存在的车流——事实上整个道上就这一辆车,对面方向进机场的车倒有好几辆。
那小子急忙跟在后面跑,想搭便车回城,可惜他的身影在司机的盲点里,申豹压根就看不到后面挥舞的双手——不过,Mandy严重怀疑小申是故意的。
大巴灵活地绕过了山水枯草和点缀其间的漂亮房屋,地上目前还没有结冰,申豹开得很平稳,逃难的缉毒英雄再次证明了“艺多不压身”这条真理以及自己的实力。
洛老爹将小申好一顿夸奖,老申头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Mandy结结巴巴地用中文对涂敏将小申也夸了一顿,涂敏搂着女儿——现在她有英文名儿了——May,谦虚地说,“他那个人就是闲不住,喜欢捣鼓东西。”
只有洛妈眼睛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洛可嘉对小申还来不及进行男性对男性的妒嫉和竞争,他现在也有事情要做:他的牙签树底下出现了一张小桌子,他用尽全力集中精神去看——就像近视学生伸长脖子、尽所有能量去分辨黑板上的圆椎内部的辅助线一样伸出视线的触须,探出魔幻的第六觉感知。
这张桌子呈完美黄金分割比例,金光闪闪的,比金丝楠木还愰眼,不知道为什么,桌面上有几个小洞。旁边有一张椅子,边缘锋利如同小刀,椅背是叶脉形状,下半截儿成卷状可以安放你的屁股。这椅子优雅、大气、漂亮到了极点。桌子则所有的线条都平直、滑顺、丰满,一看就是大师工。那只绿鸟正站在桌面上蹦蹦跳跳,用嘴拨弄移动着一个凸起的东西——石头?
这石头呈不规则状,形似一片叶子,也卷着边,正中间有一旺黑水。
难道这是个砚台?洛可嘉认了出来。
精神分析专家之所以会有一本接一本的专著出版,就是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无聊的病人,在心灵空间里构造了一个个乌托邦世界——俗称做梦、做白日梦,又叫幻想、瞎想。
有些人把幻觉画成了画;星空、呐喊或江湖书法;有些人做成音乐;疯狂吉他或架子鼓乱打,俗称摇滚或迷幻;有些人把呓语写成文字,让人横猜竖猜,俗称现代、前卫、先锋文学;也有些人凭空创造了另一个自己,与他对话,编造事实,行为颠倒,俗称精神分裂。
洛可嘉看着一桌一椅一砚一鸟一树,苦笑着想:而我,看来是小时候玩得太少,工作时被老板压榨太过,竟然在心里制造了一个陶渊明故居?话说,陶渊明玩儿鸟吗?
这是我潜意识想转行去当隐士?或者潜意识里对自己背井离乡的无声批判?或者这砚、桌、鸟、树表达了某种功能缺失而做的心理补偿、自我慰藉?
洛可嘉看看ndy的愧疚,还是对未来的生活丧失了期待?以及头顶颜色的预估?
这桌子和砚台又说明了啥?我写字的确是差,所以潜意识拿这个来打本尊的脸?或者通过练字重振雄风?那……笔呢?没笔的事实坐实了这个空间就是在骂人。
嵊蓝睁着眼睛坐在自己的“花座”上,温暖的电流真正是久违了。以前他一触电就会睡着,深层睡眠。今天白天教室战争实在是过于激烈,他的身体僵直成了雕像,但是他的脑子却依旧清醒。
他将这一天前后又捋了一遍:老龙人教会大家五十套极厉害的一招制敌术,金猴子审问自己银饰的来历,自己泄露了镇元子一丝丝秘密,猴子坚持要以杀成道,绣花老太太一手逼反学生,猴子反抗暴君尝到甜头,老师们排队来送法相,学生们在实战中强大了无数倍。
这会不会是一个局?从结果看,获利最大的应该是蛙女和猴子,他们不仅重新锻炼了本命法相,还得到了好几个强大的新法相,还喝到了老人参果的汁液。
可惜蜘蛛女、虎妞两个女生死了。班级里本来女生就少,现在只剩三个了。水牛仔也惨,本命法相被毁,但是胆气却强大了,喝了营养品,身体倒是更壮了,不再是个腼腆的小男孩子了。但如果他抢不到别人的法相,估计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成熟脱落,被金击子忽略,游荡在圣树界里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