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踢人

我的童年，一直是很有优越感的，因为我周围的孩子都不如我。

他们有脑残的、有肢体残缺的，当然也有心灵残缺的。

跟他们比起来，我算是最完美的人了。

我只是先天性耳聋，在装上了人造耳蜗之后，我几乎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因此，我是福利院里最淘气和挨打最多的孩子。

然而，我的少年是比较自卑的，因为我被养父母收养后，便从福利院走进了健康人的世界。

虽然只要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耳聋，但是我总是觉得自己有残缺，经常自己会主动承认我安装了人造耳蜗。

初中刚一毕业，我就去工作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物业小哥。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物业和房地产中介，都属于假白领。

但是，当我的人生多次与物业形成交集之后，我才真正地认识到，物业服务里面的学问，其实并不比那些真白领扎堆的地方少。

还是那句老话，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小张！过来一下！”

我正在整理业主的水表记录时，突然听见赵经理喊我过去。

从他喊我的语气里，我能听出来他对我的蔑视和不屑。

我知道，我那稚嫩的瓜子脸，加上豆芽菜一样轻飘的身材，除了偏爱小白脸的大妈或者大姐会喜欢我之外，应该没有人会拿我当回事。

我知道赵经理是那种有手腕的狠人，于是急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快步走到了赵经理的办公桌前。

“小张，你帮我办个事。”赵经理一边说，一边向我招手，示意我凑他近点，让我看他的手机屏幕。

我伸着脖子，仔细地看他手机的屏幕，我看到的是紫云花园业主群的群成员清单。

“你帮我把这三个人从群里踢出去！”

他用手指点着群成员清单里面的三个业主，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我……？”我一时有点懵逼。

我知道，此刻任何人看到我脸上的那种纠结和扭曲的表情，肯定都想踹我两脚。

我自己也经常恨我自己，我总是不敢鼓足勇气拒绝别人。

我开始意识到，赵经理让我干的这件事应该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赵经理本人就是业主群的群主，只有他才有踢人的权限，他干嘛非要让我踢人？他是不是要陷害我呀？

再说，人家业主就是好惹的吗？据我所知，我们这个小区里也是藏龙卧虎的，有几个业主在社会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赵经理惹得起吗？

“你先改一下群昵称，我现在就把管理员权限交给你，你把他们三个给我踢出去！”赵经理以命令的口吻很坚定地对我说。

“我？……你？……”

我内心当然是想拒绝的，但是我又怕得罪赵经理。

此刻，赵经理脸上的那些横肉似乎也跟我一样，在做着挣扎。一会儿紧缩起来，变成沟壑纵横的山脉。一会儿舒展开，变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

“小张，算你帮我个忙。”赵经理迅速地切换了一下表情，从刚才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瞬间就变成了平等协商的样子。

“所有的业主都认识我。我要是踢了，他们就直接来找我了，但是他们不认识你，你改一下群昵称，踢完了之后就暂时退出去，没人知道是你踢的，出了事我担着！”赵经理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

“你……你自己踢吧，我有点……害怕！人家来打我怎么办？”

我内心的纠结，使得我在说话时的表情略微有些夸张。

其实我倒不是怕挨打，因为在福利院时我没少挨打，已经被打皮实了。

我主要是不想被赵经理利用，干这种缺德事。

我平时也很关注业主群里的聊天记录，我心里很清楚，这三个业主的诉求是非常合理的，而且他们代表的是大部分业主的诉求。

他们无非就是希望物业公司能够组织大家与电业局对接，申请安装智能电表，以后大家就可以在手机上用app缴电费了，不再需要物业公司代收代缴了，这多方便呀？

这本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但是物业公司却想尽各种办法阻挠，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得一旦业主开始自己用手机交电费了，他们就没办法用威胁断电来控制业主了。因为他们干了很多下三滥的事情，总是担心业主造他们的反。

赵经理一看我推脱，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脸上的沟壑开始紧缩，耷拉着大长脸看着我，至少盯着我看了五秒钟。

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发出“当”的一声，接着阴沉着脸低声说：“不干拉倒！你去吧！”

他说完，便用力且熟练地从烟盒里拔出一根烟，点着了烟，大口地吸了口烟，然后猛地向前喷出一个大烟圈。

他好像在对我说，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