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颗星星
聂星柔过去想要夺下那块镇纸,胡浩辉捉着蒋恩慈的手避开。胡浩辉说:“给陶医生打电话,就说他又发病了。”
陶医生是蒋恩慈的家庭医生,只要蒋恩慈出远门,他就要随行。以前聂星柔以为是有钱人太矫情,可现在看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在胡浩辉的引荐下,聂星柔也存了陶医生的电话。她连忙说明情况,陶医生表示他五分钟就到。
就在这漫长的五分钟里,聂星柔目睹了蒋恩慈的失控。他将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砸烂,骨瓷马克杯,花瓶,耳机,笔和书。手上细碎的伤口更多,而胡浩辉根本拦不住他的动作。
原本精致的书房几乎要变成废墟,混沌而疯狂的力量在这一刻全然展现,蒋恩慈所有的假面和理智都不奏效。聂星柔看得心惊肉跳,可唯独没有害怕。
她看得到蒋恩慈无声的挣扎,他不想这样,这种自毁是一种求救的讯号。癫狂的举动是在暗示别人,快来救救他。
就在他要去拿远处的弓箭时,聂星柔的手比脑子快,她拦腰抱住了蒋恩慈。
男人的力气终究比女人大很多,聂星柔差点就被他甩开。她踉跄着摔出去,但没松手,心跳剧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THE STORY OF ART》的某一章。
蒋恩慈嘲过她读英文不流利,只让她读中文书。可聂星柔还是憋着一口气,自己默默学习英文,那本书也被她啃到了中世纪骑士精神那一章了。
她觉得此刻背书有点荒唐,但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聂星柔开始背诵她依稀记得的句子。文本是否齐全她也不在乎,只要声音能够传到他的耳朵里就行。
念了一阵,她发现怀里的阻力变小了,蒋恩慈也没有再甩开她,反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聂星柔没有停,“We can study the fascination of these problem and also difficultly……”
还没说完,冷冷的小鼻音回应,“Paolo Uccello,中世纪骑士精神。”
聂星柔没敢松手,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回头的视线。她翘唇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偷偷惊艳你一把。”
蒋恩慈心里的困兽被这一抹平静的笑容安抚,原本企图出笼的它忽然甩了甩鬃毛,浑身的戾气被摆掉。它伸了个懒腰,又默默趴下了。
就连带他,也停下了动作。
聂星柔见他僵直抗拒的身体变得松弛了一些,她一手拉着他的胳膊,绕开地上的残片,坐到了自己那张贵妃榻上。
她将毛毯轻轻搭在蒋恩慈的腿上,然后搬动他的身躯,让他倚倒在上面,自己则拿起那本《中国艺术精神》,坐在椅子边,翻到“心斋与知觉活动”那章。
“达到心斋、坐忘的历程,主要是通过两条路。一是消解由生理而来的欲望,使欲望不给心以奴役,于是心便从欲望的要挟中解放出来;这是达到无用之用的釜底抽薪的办法。”
蒋恩慈的全身心泡在聂星柔的声音里,舒缓淡然的腔调给人无比的松弛感。她的声音有种甜而不腻的恰好感,非常温和,像是陷入了松膨膨的被子和床垫。
别的事情暂时无法侵袭他的头脑,他动了动指尖,忽然很想触碰她的肌肤。
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他很喜欢她小臂内侧的皮肤触感,比丝绒还润,总觉得以前也触碰过这样温度的肌肤。
就这样反复摩挲着,蒋恩慈一直紧握着的、受伤的左手终于松开。
陶医生在旁边一直等待这一刻,蒋恩慈的手一松开,他连忙挑瓷片、消毒、包扎。
*
聂星柔在读书的间隙里看了眼陶医生的动作。为了确保伤口里没有碎瓷片的残余,他用棉签反复搅动伤口检查。
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疼,但蒋恩慈好似没有反应。
因为他抓在她手臂上的右手完全没有因为陶医生的动作改变力度,只是轻轻摩挲,反复在她小臂内侧的一块皮肤上流连。
她只能努力忍着这种莫名的痒和电流感,继续埋头读书。
可聂星柔还是忍不住偷看了蒋恩慈一眼。他的黑发散落挡住眼睛,露出来的高挺鼻梁和柔软嘴唇依旧是冷厉的线条。
如果不是刚才亲历了那一场爆发,她很难相信蒋恩慈会深陷这样的情绪风暴中。
聂星柔感觉自己的心原本是蓬松丰润的蜂蜜蛋糕,此刻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大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她看向蒋恩慈的心情。
原来他的困境,比她想象得更幽深。
*
陶医生和胡浩辉走出去。
胡浩辉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蒋恩慈闭眼安睡,聂星柔也没有停下念书声。
陶医生半是感慨地说:“这次我没用镇定剂,但蒋少爷意外地配合。头一回这么轻松。”
胡浩辉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