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 命运即为人所共愿(下)
这一“纯洁种族”所承认),许愿机就不能施行。而尽管作为定义替代品的“识生者”对于将它的观念描述成机器语言无能为力,它的“生命之心”却使得许愿机不能采取任何伤害性措施。
于是,奇迹的确发生了。按照我们如今所能找到的文件,那台狡猾而凶险的诡辩机器,那叫无数聪明绝顶的实验员都束手无策的无限之途的门扉,在面对着一个满蕴爱惜生命之情的意识时便毫不抵抗地敞开了。是的,这件事的确已经发生过了。如果文件所述无错,那么我们面对的真相就是,早在当时,“伟大愿景”已然被成功地实现了。许愿机接受了指令,并且也完成了指令。我们已身处永恒的最为美妙的乐园。而倘若尊敬的读者们问起为何如今我们却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我们的回答是:我们没有失去。
迷惑离奇,然而又铁证确凿。我们正身处这个愿望所制造的历史之中,许愿机毫无疑问实现了“识生者”心目中真正的“最大幸福”与“永恒存在”,并且慷慨地把它分享给了所有人。并且,如果读者们足够仔细,就会记得我们在上文中所强调的原则,即许愿机之间的愿望会彼此兼容。鉴于二级许愿机的表现力限制,它无法对四级许愿机所施行的保护(历史线与重大成果)进行任何模型内的破坏。它同时还要兼容古往今来的所有存在与存在过的许愿机执行的指令。在多方平衡之后,它所带来的最终结果,令我们至今仍然难以解释的是,它似乎没有对现实做出任何改变。
直至今日,我们仍然在试图辨清这一遗留愿望所带给我们的信息。对于这既成功而又失败的尝试,一个能让人放松的解释是,“定义取代”计划实际上就是失败了,许愿机仍然把“死亡”看作“永生”的同义词,而由于它还要遵循“识生者”的非暴力原则,因此才没有尝试消灭任何目标。但这一解释仍然带有许多问题,比如,如果完全遵照实验者们的设计,许愿机从“识生者”身上读取的只有指定词汇的定义,它不应当真的考虑“识生者”的意愿。
这里还有另一种解释。听起来更离奇,更富有故事性,同时也使敏锐的人感到不安。如果许愿机的确实现了那个“伟大愿景”,然而却没对我们的现实产生分毫影响,那或许就是说,此时此刻,我们已经是走在“最大幸福”与“永恒存在”的道路上了。我们在现状下所拥有的,实际上就是我们在所有一切可能性中能够获得的最好的。
这怎么会?许多人无疑都会如此发问。我们都能列举出这个糟糕现实里许多可供改变的地方。我们仍然在不断地死去和受苦,而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不符合我们最大的幸福,更别提永恒存在了。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我们面对的乃是一个复杂得超出想象的局面。所有的无限机器都在生效,现在的,过去的,未来的,它们执行的指令要彼此耦合,或者至少彼此分隔在合适的系统里。这种平衡的复杂度超越了我们所能理解的极限,这是无穷与无穷之间的博弈和均衡,因此我们只能尝试,期盼,然后等待结果。我们走在一条暂时艰苦的路上,看到邻近的路上铺满了鲜花与美酒,却不知道那条路最终通往的乃是至怖的终结。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但许愿机却能知道。它们是否已在无数愿望的博弈中为我们选择了最好的那条?
这是一个美好的期盼,并且我们也认为这有可能是真的。然而,关于“识生者”计划的最终结果,仍然有两个特别要点是很值得思考的:如果读者们还记得前文,就会知道几乎所有许愿机都容易把生与死当作一回事,因此我们不得不担心,这条通往“永恒存在”的路是否实际上会通往“永恒灭亡”(从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看,后者似乎要比前者更务实一些——在第二次论道战争后我们似乎该如此确定)?而如果我们的未来将注定是无穷无尽的痛苦,那么“最大幸福”在数值上的正解将会是一次越早越好的安乐死。这也不是我们真心想要的,不管未来痛不痛苦。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这一切似乎太凑巧了。如果通往“伟大愿景”之路“碰巧”正是我们此刻身处的现实,完美得不需要一分一毫的修改,那未免幸运得过分了。那果真只是运气吗?这样的事件发生概率有多少?鉴于分母是无穷,答案变成了无穷小——可如果它并非偶然事件呢?如果在“识生者”计划成功以前,已经有一台我们尚不知晓的许愿机存在,并且同样被要求执行“伟大愿景”,于是与我们所许下的其他愿望彼此交融,汇聚成我们今日所处的现实…那就能解释这个巧合问题了。两台许愿机不过是为同一个愿望选择了同一套实现方案。
这桩桩件件真是令人浮想联翩。不过,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至少我们又知道了一个使用许愿机的可靠规则:如果有一天,你掉进一个完全陌生的许愿机环境里,你的运气已经见底,你的脑袋糊涂得连一个定义都算不出来,可你不得不对一台许愿机发出指令。你想让它做点什么,但又生怕造成一些你根本不想要的后果,试试要求它“实现所有人的幸福最大化”,那从理论上而言绝不会改变任何事。你不会突然间更换了陌生的亲人与朋友,也不会被即刻安乐死,哪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