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 命运即为人所共愿(下)
摘自《心想事成半步外:一本关于许愿机研究的趣味科普书》: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矛盾:一条道理的准确性与实用性往往成反比(当然也包括此条)。人们希望得知的是对自己有用的告诫,而同时也希望遵守绝对正确的原则。但如果一条道理(尤其在涉及复杂系统方面)如果是人们能普遍认为是绝无异议的,它往往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一种没有使用价值的真理。这一真理必须兼容众多的样本与特例,因此必然是高度概括而模糊的。
但是,真正令人感兴趣的是,这一原则在某种程度上同样显现于许愿机的运作上。一个具备完全的展现力保障的愿望,就是说,一个即便没有许愿机存在,人们也(至少在理论上)知道要怎么达成的愿望,是最容易为许愿机完成,并且很少引起任何严重后果的。(注意,此处的严重后果并不包括任何少量的伤亡事件,至少在影响到一个星界的安全性前不算。)要求许愿机提供指定数量的指定物质,或是提供一种有着明确的、可量化用途的工具设计图,这些要求对于懂得如何编译许愿机语言的人都是轻而易举,鲜少发生疏漏的。但如果我们想要的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收获,这些既便不算唾手可得,也是任何一个略为成熟的文明能不依赖许愿机而获取的,那么拥有许愿机这一事实便毫无意义。
倘若它无法用于更大的愿景,无法施行不可行之事,无法抵达不可达之处,我们可以说它最终是种失败的发明,一种对永恒机器的虚妄幻想。它不过是我们对一种现象和结构特性的发现,却连其内在原理都无法揭示。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想要达成的是具有普遍性的,基础性的,或是根源性的,能直指我们所处世界之本质的成就。我们必须设法抵达,因为道路就在那儿。
这时常使我们产生一些极端可怕的或颠覆式的想象。安全闸已被完全卸下了,但凡我们思想所能抵达之地,没有任何别的禁区。我们可以许下任何愿望,比如希望宇宙所有达到复杂度标准的物种都保持绝对的和睦与互不损害,或是将一定集体内可量化的福利指标拉升到某个可以被认定为最大化的数值。长久以来我们在这类愿望上争吵不休。风险就明摆在那里,而且几乎是注定会碰到的,鉴于这些愿望都难以给予无争议的定义阐释,而影响范围又是如此广阔,它们当然很可能会引发我们未能在事前评估到的危险后果。
自然我们也同样担心着相反性质的尝试。如果某台许愿机被要求消灭现存宇宙中的所有物种会怎样?正如我们迄今以来从实践中学到的那样,无论任何水平的许愿机都不会“驳回”愿望。它只会在它的理解力和展现力约束下实现操作者的要求。这种“无驳回”尽管在很多重要时刻是美妙的,可同时也是我们在使用这些“林中之路”时最大的梦魇。我们必须自己设置安全条件和预验证指令,以便在真正的愿望被执行前就知道它是否暗藏着我们最为担忧的那类风险。
如今,这种错误在有经验的研究者手中已经不会再犯了(至少我们是这样期待的)。而对于那些碰巧启动了一台许愿机的倒霉蛋、新手,或是纯粹没脑的捣乱分子,感谢群星,事情实际上也不会变得不可挽回。正如目前我们所验证的,当两台许愿机起冲突时,它们会采用一切方法来让彼此兼容(“兼容”这一措辞很容易造成读者的误解。实际上两台许愿机在冲突条件下可能并不是把自己彼此放到同一个系统里。有时它们会选择彼此逃离,设法把双方分到两个不同的系统里去。这当然不能算是严格定义上的“兼容”)。
我们不能保证每一个危险的愿望都能被恰到好处地“抵消”。那既是一种难以估量的高成本行为,同时也将极大地限制我们对现存的合法注册的许愿机进行研究和探索。但是,令人欣慰的事实在于,只要四级许愿机(当然我们说的是众所周知的那唯一的一台)仍然是我们目前的六级假设理论中真正能制造出来的最具表现力的机器,我们所身处的现实——即所有为我们所依赖的基本逻辑与模型——便不会发生严重的更改和动摇。我们的历史线在整体上也是连贯而稳定的,局部的错乱会被迅速地修整与导正,以确保那些真正重要的成果不会丧失。
许多重要的工作在此前提下得以展开。所有现存许愿机都被要求尝试过那些最被期望实现的指令,比如在现阶段暂时被我们认为是最高目标的那一个:通俗地说,就是要令世间一切种族与生命获得永恒的、不可剥夺的健康与幸福(当然,我们在实际操作层面并不是直接对许愿机这样要求的。正如前文所强调的,用未经严格定义的自然语言发布如此影响广泛的指令极可能会——目前的实践结果几乎是百分百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没有严格定义意味着给许愿机过多的自主理解空间,而几乎所有种类的许愿机在面对“伟大愿景”时都似乎有一种共同倾向,它们在未受约束时选取的最简单方案通常是:消灭指令发布人,以及指令内容中所涉及的全部主体)。
我们当然不能让这些思考逻辑独特的机器们胡搅一气,但这的确是个既引起巨大迷惑,同时又非常令人沮丧的事实。似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