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霍瑾安跟他小时候倒是闹过几回凶的。但现在都大了,社交场上,总是讲究体面的聪明人。
“难说。”霍决摊手挑眉,放弃了继续弄那该死的纽扣,任由衬衫松松垮垮地敞着,“你现在不就在欺负我?”
时闻无语,合上书,学他招猫逗狗地勾了勾手,“考验一下你的自主生活能力。”
霍决倒很受用这种对待,湿着短发过来,顺手捡起那本三流爱情小说翻了翻,“什么评价?”
时闻盘腿而坐,抬手帮他扣着纽扣,不知是在说书还是说他,“相当烂。”
霍决嗤笑,低头追着咬了咬她嘴唇。
当晚,终究还是一起赴了这场派对。
潮起岛是云城东南部的一座小岛。地势分南北,南面多优质沙滩,背面多危崖岸。
霍瑾安包下的度假酒店,就在南岸一片私人沙滩边上。数十间亭阁吊楼与独栋别墅,掩映于婆娑的椰林树影之中,饱览广阔的深蓝海景。
因为邀请函上没有指定dress code,场地又在海边,他们穿得松弛,没那么正式。
霍决一身解构主义休闲西装,低饱和度的灰与慵懒廓形,令他充满侵略感的边缘柔和不少。
臂弯处搭一只不饰珠宝的手。
时闻穿一件雾黑色短打西装马甲,别一枚赞比亚祖母绿胸针,露一小节腰,雪白柔韧,垂感阔腿裤走起来步步生风。
侍应生在前引路。
一众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已经闹得火热。DJ在台上打碟,音乐喧嚣鼎沸。有人站在桌上跳舞,有人游戏受罚扎入香槟池,有人在阴影处玩闹调情。到处都是酒,到处都是玫瑰花瓣,到处都是扭动的身躯与纸醉金迷的泛滥笑意。
霍决牵着时闻不紧不慢从中穿过。
他们长相太过出挑。一个英俊贵气,一个昳丽清新。路上收到无数探询目光。
霍决近年几乎没有在云城社交圈露过面,许多人只听过他的名字,认不出他的相貌。
认出时闻的倒有不少。
但大多都是惊讶于她怎会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且衣着光鲜、姿态从容,又不免好奇打量起她旁边的青年才俊。
等有知情人窃窃私语说起,那位就是霍铭虎的次子,再回头去寻,人早已走上正中间的池畔亭阁,不见踪影了。
位于三楼的泰式凉亭,是纵观全场的最佳观景位。
一面大理石异形茶几,一张柔软雕塑的岩石沙发,一把中古风格雪茄椅。
在场四个青年,两个坐着,两个站着,似在寒暄交谈,身份高低一望而知。
霍赟陷在单人椅里,神色冷漠,几乎是寡淡地隐没入夜,定定远眺空无一物的海。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些。拒绝的倾向更深。像一支茕茕孑立于旷野的竹,随时都会被过路的风摧折。
时闻看向他时。
他若有所觉,亦同时抬起眸。
“贵客,有失远迎。”
霍瑾安很快发现他们二人到场。
他撇下刚才交谈的客人,谦谦有礼地冲来者举了举酒杯,姿态温文,却并未起身。说不好态度到底是尊重还是不尊重。
霍决没搭理他,气定神闲地先照顾时闻落座。
霍瑾安面露微笑,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这副目中无人的作派。
“闻闻,近来可好?托你的福,我们才有机会见一见Lawrence这位大忙人。以往逢年过节,再热闹都难请动他的。”
时闻抿唇笑笑,收回与霍赟对视的视线,没应声。
她与霍瑾安也是自幼相识。熟,但也没那么熟。他们见面机会不多,上的学校也一直不同。
“这么挂念我?”霍决在时闻右侧坐下,隔开她与霍赟的距离,而后才懒洋洋撩起眼皮,“那以后逢年过节,我都抽空飞一趟,亲自登门拜访。”
“你要是回得来的话。”霍瑾安意有所指,“那自然是好。”
“坐趟飞机的事。”霍决轻慢一笑,“又有多难。”
霍瑾安但笑不语,目色难辨,啜饮一口威士忌。
席间暗流涌动。
霍决抬手,全不遮掩自己的伤,示意跟在身后的列夫将一个扁长礼物盒送过去。
“薄礼一份。”他矜贵地收了收下巴,“略表心意。”
霍瑾安很给面子地当众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柄19世纪法兰西古董佩剑。
黄铜鎏金剑身,白漆皮革鞘,剑柄装饰光润柔净的母贝,通体华丽精巧。
中国古时讲究,赠剑表情义。
这剑虽是欧洲剑,但价值不菲。又巧霍赟练习击剑多年,贴合收礼者喜好,更显珍重。
理是这么个理。
可惜放在这对堂兄弟身上,却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