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黎明时刻，万籁俱寂，天空的颜色很神秘，是我喜欢的很深很深的深蓝色。

因为还在正月，林家铺子没有开张。我起了一个大早，秋心帮我收拾好后，我在镜前看了看。

我今日穿的是一件浅浅淡淡的水红色衣裳，上面绣满马缨花，十三年前我娘给我做的那件小了，我比着又重做了一件，这颜色很久没尝试，首次穿起来看着很新鲜。头发是我以前在别院常梳的发式，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对着铜镜比量着身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能是看到我微蹙的眉头，秋心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罢了罢了，一定是我的心已老了，不习惯这样鲜嫩的颜色。

秋心为我挑了一件白色斗篷，我系绳带空档她去掩灭了我偷偷放在林野床前的香炉，我回望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林野，香炉里的迷药有两个时辰药效，这两个时辰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出了院子，夏至已在后门等着我们。昨天我给何大郎的酒里放了睡眠药，不到三竿何大郎跟王婶不会醒，夏至跟我说林老夫人房里她昨晚也放了薰香，林老夫人跟陈娘这会儿跟林野一样，都还在梦里。小燕儿年轻，她这个年纪睡着就不容易醒，而且睡得又沉又香，我一点也不担心她突然醒来。至于二牛，秋心应该也安排好了。

我要去秦尧山望峰亭赴璋王之约，临行前，我对夏至说：“机会我给了，至于后面……”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十年姐妹情分，我能给的，都会给她的。

马车缓慢行驶在路上，清早的街道，太阳还没有升起，裹着晨雾，透着一份清宁，赶早的人，挑着两个担子，也不自觉放慢脚步，享受这份宁静中的舒心。

秋心愁眉忡忡赶着马车，我从车里走出来坐在秋心身边，把脚自然垂下，腾空蹬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对秋心说：“这次出门是偷偷出来的，如果……我们回江宁府吧。”

秋心专心赶着马车，没有看我，她只向着前方点了点头，含糊不清说：“好。”

“你跟我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谢谢你。”

秋心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又要哭了。

“对不起。”我缓缓说：“你跟二牛，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是我的问题。但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到江宁找你，我……好了，还是不说了。”我把头撇向另外一边。

有罪就是有罪，指望能奢望什么，就像我不敢向林老夫人道别，向王婶道别，向陈娘道别，向大郎叔道别，向二牛道别，向小燕儿道别，向林家那些可爱的人道别。

今天见璋王，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失败回江宁，如果赢了，命还在的话，也回江宁。

秦尧山是我为连幸复仇画上的终点地。

十三年前，我穿着这一身离开帝都，十三年后，我再次穿这一身离开。我抽出藏在手腕处的尖刀，我第一次见连幸也穿着这身衣裳，后面不管绕多少路，我的终点是江宁，那儿有连幸，我要回到有连幸的地方去。

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秦尧山山脚，秋心停好马车，两人一起上山。

秦尧山风景秀丽，四季如画，各有千秋，山体不算高，上山路途平缓，沿路走过皆是古松，底下枯黄的草地铺满针叶，脚踩上去软绵绵的。

不多时到半山腰，天空出现了蓝紫红的渐变色，好漂亮，我们看见太阳探出了地平线，云被夜晚的风吹成薄薄的一层，像轻盈的羽毛。雪白的云被初升的太阳染得金红，发着耀眼的光亮，秦尧山也被太阳染成金红色，山上覆盖在树桠、草地上未化的晶莹白雪，一簇一簇闪着梦幻般的星光。

我像踏进一处世外高地，紧绷的心情不由自主随着天地万物放松下来，露出久违地微笑——这世上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释怀后，一切都将变得轻松起来。

今日之后，回到江宁府，我要给连幸扫墓，三年未去，也该面对了。

相约的望峰亭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山顶积雪未化，各处被大片白雪覆盖，好一个银色世界。望峰亭周围种满红梅，红梅迎雪花开正浓。山风吹来，嗅着梅香，我忘了冷。

穿过红梅林。我看见璋王身边的常公公刘小都候在亭外，新侍卫也在亭外，只有璋王一人端坐在亭中煮茶。一身灰蓝色的儒袍，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头上的白玉簪在如墨的发丝中尤为显眼。

炉子上的水滚了，突突冒着热气，璋王端起陶壶在身旁的桌上倒好两碗茶，然后他放下陶壶说：“本王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让秋心侯在亭外，独自进去。

释怀后的我，对他的恐惧也一并释怀。

“不用行礼，来了就坐下吧。”他把倒好的两碗茶水其中一碗向前一推，示意我在那儿坐下。

望峰亭外堆满雪，亭内倒是干净温暖。我跺了跺鞋上的残雪，走到璋王为我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

“今日你能来，证明你已经不怪本王了。”

我说：“我今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