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二)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大娘有些关切地开口,“这位公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公子?
多少年不曾有人这般称呼他了?他苦涩地笑了笑,“我这般年纪,很久没有人叫我公子了。”
大娘不解地挠了挠头,“看您不过二十五六,不叫您公子叫什么?”
他失笑,摇了摇头,迈步走进了月老祠。
他站在月老像面前,抬头仰望着面前的月老。月老像还是那尊月老像,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不过是站在下面的善男信女们而已。
上次途经这里,他让十三和南宫珝歌前来拜月老,求个姻缘荷包,自己却没有进来。那是因为彼时的他,还是“南映”的凤后,他的妻主还在马车里。他怎能进这月老祠?
如今……
他的孩子登上皇位,他已经是后宫最尊贵的人,可他还是没有资格进这里。他不该来的。
矜持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他也不该越雷池半步的。
想到这,他猛然转身,举步就要离开。眼角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月老像的脚下。
那里,原本是放着姻缘荷包的地方,却压了一张信笺。原本并不起眼,却因为他转身的动作,衣角扫过,将那张信笺扫在了地上。
大概是他人祈求姻缘的信笺吧,就这么被他扫在地上,似乎有些不好。他想也不想地弯下腰,将那张信笺捡了起来。
信入手,一行字印入眼帘,“愿他常开笑眼,余生喜乐。”
字沉稳有力,一笔一划犹如银钩铁划,写的也极其认真,单纯从内容上看,亦是十分克制,最是普通不过的祈福。
只是在这月老像的脚下,原本祈求姻缘的地方,多了个祈福的信笺,多少是有些怪异的。
唯有他的手,瞬间颤了下。
时过二十余年,原来他还能瞬间认出这字迹。再多的淡然自持,都抵挡不住短短几字瞬间的冲击。
手中的信笺上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可见才放下不久。
他的视线望向祠外,脚下已是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可能连他都没有发现,那脚步变得急促了起来。
门外大娘还在扫着落叶,他按捺着心头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大娘,请问方才来的人去了哪里?”
“方才来了人吗?”大娘一脸疑惑,“我也才进门,许是刚走没遇上,不知道。”
他有些失落,却又有些不甘。脚下朝着外间走去。
他来的时候大殿里没有人,也许那人已经离开了一阵子,可他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呢?
通往殿外的路只有一条,果不其然,路上冷冷清清不见他人踪影。他又追了几步,直到了大殿门口。
小小的庙宇门外,只有他的马车孤零零地停着,车夫还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看到他出来,立即迎了上来,“主上,这是要回了吗?”
“你方才,可看到有别人出来?”他的语调,已有些急。
车夫愣了下,摇了摇头,“不曾。”
那原本希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挥了挥手,“我走走,你不必跟太近。”
车夫不敢多问,自己的主上一向喜静,不爱前呼后拥,所以她也不敢靠的太前。
他一个人默默地在路上走着,手中捏着那纸信笺,往昔情形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泛滥。
过往的这二十多年,他从不敢想起往事,将那一切都刻意遗忘,却不曾想,他以为的遗忘却是如此的清晰。故地重游,他才小心地放任自己怀念那段过往。
那年春日,他收了她的姻缘荷包,她则表明非他莫娶。就在她想要前往相府提亲的时候,她收到了出征的诏令。他希望她定亲后再出征,她却摇头拒绝了。
战场瞬息万变,她不要他未过门便守寡,她让他等自己平安归来,再登门求亲。
他从春日等到了秋末,等到了她凯旋的消息,却也等来了帝君下令,让他嫁给太女凤青宁的消息。
倔强的郭家小公子以死相逼,誓死不嫁。他甚至不顾一切,将自己与白蔚然私定终生的事和盘托出告知母亲。可母亲告诉他,就算他不嫁给太女殿下,也决不能嫁给白蔚然。
文臣世家,武将巅峰。他们一旦联合,危及的是皇家帝位。这样的两家,注定只能在朝堂水火不容,而不能有半分干系。他嫁入白家的那天,就是皇家对两家清算之日。
此时,白蔚然大胜回朝,是成为帝君的新宠,还是心腹大患,只在他的一念之间。郭家满门的性命,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时候他便知,自己的一生已经被写了结局。那些世俗话本子里的私奔相守,也注定只是戏台和话本子里的故事。
那时候,他一身反骨满心傲气,就算嫁不了白蔚然,他也不愿委身他人,他默默地将自己关在房中,绝食明志。那时候的他,真心是想要以死求全的。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