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太宰治松开遮住通讯工具的手,脸上的笑容收得一干二净,“很多时候,我搞不明白你,世初,我平澹无奇的学生。”
“平澹无奇可以不用加的。”世初淳遮住扩音器,“正常不过不是吗?”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与人之间亦无法相互理解。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也不能免俗。尽管再认真地寻求,也未曾有真正明白自己内心需求的时候。
“我以为世初堪破被探听的真相,会打电话大声地质问,比如说:‘太宰老师,您在听吗?窃听是犯法的,下次若是再犯,我就把您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这样的话。没等到,委实是太遗憾了。”
“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是违法的,太宰老师。”
具有道德心的优秀市民,友善提示,“您要是束缚自己的绷带绑得久了,想找个时间解放自己的禁锢,好歹找个无人的场合。”
“对,就是这样。一旦能碰到真相的内核,出于避免自己受伤的目的,而故作愚钝地敷衍过去。是毫无战斗力的编外人员,拥抱着良善的三好居民,某种程度上你的悟性比芥川龙之介更高,思想包袱却重大千斤。”
“饶了我吧。太宰老师。”
他每夸自己一次,芥川龙之介对自己的杀意就重上一分。有时她在家里躺着,会对芥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割断自己喉咙的想象感到担忧。
“天之骄子有天之骄子的活法,凡夫俗子有凡夫俗子的活法,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
“你真的觉着,这么活着是有价值的吗?”
“没有意义,我从许久以前就明白这个义理。或许对于他人而言,象征着绝赞的降临世界的奇迹。”可对她来说,从她认知到死亡的一刻,全然蒸发为隔夜的汽水,喝进肚无趣,要扔掉可惜。
从哪个时间段明了到的,只要维持着呼吸,就必然会遭遇不幸,几乎成了不能更改的定理。
不是现在就是待会,不是今天就是明日,心揣着惶惶不安,似乎连愉快的笑容也不应当。刚翘起唇角就要被恶意抡起的拳头揍倒。
一次次被打倒,再一回回爬起,周而复始,渐渐疲惫不堪,想赖在地上,向天地,向神明,向诸般可知的、不可知的,玩弄自己至今的神秘力量投降。
然而宿命不会就此放过你。
知晓这点又能怎样,她、他们又能怎么做?
有太多的人一面麻木地活着,一面寻求死亡的真谛,大家都是这么活过来的。那唯一一个解法,用以挣脱命运赋予的枷锁与谜题,迟迟未能来临。
找不到轻松的死法,寻不得生存的意义,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恨不得呼吸和心脏分分秒秒停止,如此活到现在。
心脏拧巴不会停,呼吸难受没止息。
每天都有在做事,又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浑浑沌沌度日,矜矜业业劳作。竖起高耸的心墙,方能抵御外来的风雨。
自我了断不恰当,想方设法寻死也难堪,百般尝试没门路,脚迈出栏杆时又再次折返。
沉重的心绪呼唤遮蔽天日的乌云,让经年不休的瓢泼大雨淋湿心灵。水面逐渐从鞋底爬升到耳垂,淹没掉艰难维系的吐息,直至身躯没办法上浮,最终溺亡在水底。
世初淳抹了把脸。
“太宰老师,圣诞节快到了。出差快要结束了吗?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份礼物要送给您。当然,我没原谅您随意在赠送给我的眼镜上加多余零件的行为,恳请您以后不要再乱来。”
“啊,世初稍微坦诚一点,说想我了如何?在我和芥川忙前忙后的时候,世初的生活过得可真丰富啊。出卖自己与女生达成金钱交易,胆大妄为地对初次见面的异性发出约会邀请……”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太宰老师咋还带秋后算账的?监听的设备不是被柯南破坏掉了吗?
不等太宰老师在电话那头一一细数她的过失,世初淳连忙打断他的施法,免得来日正要变作想起来就要撞墙的黑历史,“芥川想您了,太宰老师。祝愿您马到成功,心想事成。拜拜。”
随后跟着急着彩排似地,赶紧挂断电话。
跟太宰老师交流一番,抵得过陪着园原杏里排练十回。世初淳决定以后这个通话还是少打为妙。
节假日悄然到来,坂口安吾打开门,就见织田作之助按着克巳,撑在膝头,打儿子的屁股。
他松开领带,用水壶倒水喝,规劝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打孩子。
“他拿水壶舀马桶的水玩。”
“噗——”
被呛得死去活来的情报员,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来,我帮忙摁着。”
在房间写完作业的世初淳,打开门,就见坂口先生摁着克巳的腰,织田作之助在那打孩子。
克巳看到她就哭,张开手,抽抽噎噎地告状,央求姐姐抱,“呜呜呜姐姐,爸爸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