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前缘好说得通,”周忱看笑话地,“您爱我母亲,但恨我父亲,我长大了,明白这种心思,您爱护我,又下意识地,要把我推向毁灭的深渊。”
想那些背锅霉运,他觉得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控诉:“明知有风险的实验,您让我去做;您在背后操控的公司,法人代表定要写成我的名字;那套监测系统明明有纰漏……”
“不是这样。”
被扼住喉咙,但周忱怎么也要坚持说:“是的,您见到我,会忍不住对我好,但您理智起来,想想曾经的求而不得,想随之而来的失败家庭,您就想报复,您要毁掉老同学的一切,包括他留下的血脉,难道不是吗!”
“真不是这样。”
“我想我没过分猜测。”周忱被放开,眼前已是一片血红,让他继续得逞地笑。
“我命在旦夕就是证据,您已经看到您的成果了!”
“还有另一些事实,你别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周忱听到温和的语气,刹时,让他气势汹汹止住,木愣愣呆了下。
温和得真真诚诚,如身边昂贵被枕一般的温和,就像郁仪最后一段的感觉,可惜不能想她,必须远离她。
算了,到此为止吧。
“我很感激,我知道这么多年,您不只是为对我母亲那点念想,您真心培养我,您的感情,像您所说,是会饮里年长者对后辈的爱,可我受不住这种爱,再承受不起,带这么多摧残的爱。”
他对着窗外认真说。没料窗外毛绒绒的积雪中,居然是一排雪人,七八个雪人,圆滚滚,憨态可掬地站一起。
能看得很清楚,雪人终于没那么标准,不再对称,胡萝卜、纽扣、硬币和树叶,贴出各色鼻子眼,做手的树枝,也在舞动——只为每一个雪人,都露出最喜人的模样。
周忱想看更清楚点,抵住深沉的疲惫,再看清楚点。
可惜眼前,越来越昏黑,纵使雪白得闪亮,纵使玻璃纤尘不染,纵使暖黄的光铺天盖地,那排小可爱也无可奈何地模糊下去。
万籁俱寂,然后嘈杂喧嚣,这样循环往复……
他觉得,真的受够了,极其极其厌烦了。
* * *
“你是不见过,像收垃圾一样,我软塌塌地被收走,被抬上担架车,被绑好,然后呜噜塞进大白车,被架上无数仪器,被拆拆补补地修复,被捶捶打打或开膛破肚,极尽手段地不让死……”
郁仪摇头。
周忱推倒积木,对玻璃窗顾影自怜地,继续说:
“几天后,或几周几月后,才被开恩放出来,又被限制得死死,被威胁说,若不听话,就再像垃圾一样给收走?”
“我没见过, ”郁仪挤出话,说不下去似的,“但能想象到。”
说着,耐烦地收积木,周忱推一次,她便收一次,如幼儿园老师不得不面对个调皮的小孩,拿出职业操守的耐心,和做惯了的波澜不惊。
周忱咧嘴角笑,眼角也笑,他一直不敢看她,总在积木房背对她,被她盯得不行了,才说出一些话,是见她三天来,第一次说话。
他奇怪郁仪居然忍得住。
“你是不又破产了,来干这种粗活?”
周忱转身,盘腿坐好,小心翼翼地,抬眼问。
窗外花红柳绿,春色透进来,从白皑皑大雪,到暖融的春绿,他全无知觉度过,也不知过了几月几年。
对醒来后见到唯一熟人,全没料到会出现的人,实在是窘迫又羞怯,一时,真没想清怎么对付。
“这么屈尊纡贵,干保姆的活?”打哈哈地,继续试探。
郁仪走近,步步沉稳地,大圆眼晶亮,脸颊红扑扑,只像懵懂学生的表情。
周忱不得不看,郁仪穿白亚麻裙,领口叉出两条黑杠,是典雅又前卫的设计,周忱看着觉得,她应坐在时尚发布会,像他在新闻上见过的那样。
而此时,她却搭条花格围裙,带着白蕾丝花边,那种恶俗大妈款。
看得周忱直皱眉,也再不敢正眼看。
郁仪俯身眯眼:“拜你所赐,我身家百亿,有钱有闲,想干嘛就干嘛,”抓周忱手,“作为无聊的有钱人,就想体验把保姆生活。”
周忱看出她正常了,那个总慌乱,总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已长成了气定神闲的掌权者。
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从容傲慢,只看得他羞愧低头,想自己毁灭掉,能成就她,也算很值得。
“我竞争不过,现在一无所有,你装保姆,也卧底不到什么。”
“这次没失忆呀?”忽被郁仪掐住下颌。
“哎呦,怎会,郁总强取豪夺,把对手绑架到家的壮举,哪敢不记得?”手和脸都被郁仪管住。
“更早呢?”
“郁总大龄剩女,歇斯底里的个性也有所耳闻……”
郁仪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