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一周不见，该是如隔二十一年，小半生都没了。

所以不能计较心里感觉。郁仪理理智智，从透亮的大玻璃前回到办公桌，开始处理一堆事。

对面创业园的门，她是有空则盯，只恨不能化身路口监控，不过除此之外，因心里内疚，对周忱没敢打探，心痒难耐，也不闻不问，当不在乎这个陌生又阴险的人。

但筹谋一番，眼前，已不能不问。

除了所谓追未婚夫大业，还有迫在眉睫的实际：被挑刺的噪音，是有关部门要监管到底的，天天来人督，对拖累亩产GDP的企业尤其不留情。那天周忱语焉不详，话只说到一半，再怎么尴尬，这事也只能救命稻草似的找他解决下。

可他还好么？最好不要病得人事不知，出门不能，让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会，他不是任自己病得误事的人，他总能想法设法控制自己、还有别人……草田村那修路，他不也神出鬼没地做到了底？

真是个狠人。

郁仪顿觉心有灵犀，厂里事已头疼得不得了，该是名正言顺找周忱的时候了。

心有灵犀真灵。又一次想当路口摄像头时，两眼正中目标：那辆高头大马，黑得油光水滑的大奔，久违地出现——并没驶向已然抬起的拦车杆，而是忽一转头，朝自家厂区折过来。

心跳慢一拍，接着砰砰加速。郁仪眯眼，那大奔气质严肃，横冲直撞，转眼闯过门禁停到了楼下。还骇人地大滴一声，唯恐自己嚣张得没被发现。

这是干什么？秋后算账，气势汹汹地，来声讨自己绑架害人之罪？

“本来是想登门道歉，谁知尊驾神龙见首不见尾……”郁仪客套有礼，一脸赔笑，和气生财地与迎那梭开的门。

“郁总客气。”下来一服饰讲究的中年人，抹下碰了到门，仍根根分明的稀疏头发，“自我介绍下，隔壁一义科技的总工助理。”

递名片，然后直皱眉：“噪音，你们赖着不改，我们也只好自己解决，总工说跟你谈过，同济声学所有个免费的项目，今天恰有空，把他们介绍过来。”

“大叔，像跟您有过两面之缘，好说。”郁仪见来好处，更装殷勤，握手言笑。

这个一板一眼冷淡的人，就是在草田村接走送来周忱的人，矮墩模样一眼认出。对周忱细致周到，也眼神尊敬，只是冷淡刻板得让人有点不舒服。

前段在那巴洛克山庄见过这人，反正一伙的，他从黔省一数据公司的负责人，到屈居所谓独角兽企业的小助理，也不奇怪。

小鬼来了，阎王还远吗？探头往车里瞧去。

* * *

七座商务车上陆续下来一些人，不过下到最后，也没有周忱。郁仪叫来宋倩如，恭迎两位噪音救星——穿夹克衫的两秃头研究员去厂房考察，自己则招呼姓庞的助理上楼坐。

“我以为你们周总工是开玩笑，没想到他言出必行，”电梯里，郁仪便搭讪，“是不看在以往认识的份上，在草田村，好歹同甘共苦过的份上？”

周忱一问三不知，他身边人不至跟着闹失忆。

“不敢不言出必行。”中年人姓庞，怪怪地瞟郁仪眼，“听说郁总手段非凡，令人生畏，跟你打交道要软硬兼施才好。”

这是周忱原话，郁仪一耳朵听出。听出同时，膈应又起，也情不自禁问：“他怎么不自己来软硬兼施？”

“明知故问。你们还怎么好见面？”

庞助理举出个银色U盘，食指捏中指举高，责问地，又是精明冷静地：“做过什么事，不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什么年代了，监控上一清二楚。”

说得好像都替郁仪羞耻。

郁仪毫不以为耻，接过U盘，到会议室大大方方放投影看。全是那巴洛克山庄的监控，她跟小乐怎么偷偷摸摸翻墙，怎么又绑又裹地，把周忱偷出来和放回去，过程完整，人脸清楚，做呈堂证供完全没问题。

是为公司利益，郁仪也不在乎走廊外来往的人，敲敲桌，阴阴地：

“就是只狗，听说要把它赶出盘踞久了的地盘，也会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理解郁总，没鱼死网破闹得太僵。”

“为什么不揭发我？”

“想的是商业价值，这种证据在我们手上，以后谈起来筹码多些。”

“说详细点？”

办公室旁的会议桌，就是来谈判的，郁仪早习惯这调调。

“对贵公司有所图，想连地一起收购。”庞助理又复怪怪眼神，“因为看出郁总是狗急跳墙的人，誓死捍卫领土那种，就想，不能直接拿钱砸地，那只能知己知彼地，慢慢周旋。”

绝对周某人的话。想到她自以为的胜利，其实被某人设成了个圈套，郁仪气不打一处来。屏幕上，某人看着可怜，被裹尸一样扔大门口，其实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玩得不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