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路。”
她微抬下颌,气定神闲,用种让人不能小觑的语气。对这义正辞严,两人无话可说,但口里嗫嚅着,郁仪乘着这嗫嚅再说:
“厂关闭,卖地给地产商,你们拿到一笔钱,是能再找工作。但不定比手头这份好。”
慢慢引诱地:“都待四年,很有资历吧,做库管和叉车工,可外面趋势是智能,快不要人工,当然能忍下工地的苦累那另说。若我能挽回这些厂,我会试着改仓储智能,会让你们学技术参与,我不会直接给钱,但能让你们看到前途。”
两人被说得抬头,向铁栏凑拢,戾气的眼神,已变老实巴交,似懂非懂地眨一眨。小律师冷冷地补充:“保释你们很麻烦,若不是看你们资历,不会做这些事。”
“总之我知道,背后有人教唆你们,若你们能作证,把什么都说出,那就可以接受我好意,即刻出去。”几乎含娇带嗔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天昏暗了,有种厌恶的感觉,是那间狭小冰冷的拘留室里,酝酿出来的逼压感觉。郁仪把头发一捋,强迫自己醒神,想自己该得意才是,该对自己刮目相看才是,气定神闲地搞定那两人,可是一路倒霉里,难得一次的获胜。
当然是学周忱搞定人,查清事实,看透人弱点,言辞凿凿,正的反的各种进攻。照葫芦画瓢做,有用是有用,可是总觉得膈应,这种阴阴阳阳,全不是自己喜欢的调。
——就像乍见火光前截然不同的周忱,那种恐惧和厌恶。
反正事情弄清,那杜经理源头操纵,她爸默许,但弄清无济于事。照她以往性子,肯定当面对峙起来,不过胡闯蛮干经历些事,直觉这样没用:公司控制者,打定主意要做的事,都已做了大半,自己大嚷大叫反对能有什么用?
不过是跟自己的打算违背,才觉得不可接受吧。但自己打算是再三地,信誓旦旦地说出过,是被听到的人认可,被他鼓励,被他好生帮助着,势在必得要去实现的。
又热又闷,天光将尽,晚高峰的车呜呜轰鸣,郁仪身一震,想没用也要去对抗到底了——只觉周忱站在身后,眼神师长似地盯着自己。
料得没错,不带怒气,冷冷静静地,去总部小白楼摊开这事,被那杜经理否认,接着被嘲笑兼教育:刁民反咬一口,大小姐居然无凭无据就信了。
而后找律师小葛,人家也眼露无奈:“空口白话,做不成实质的证据。”
就是不想去找周忱,不知怎么面对他,厌恶、感激、愧疚、和隐隐的怕,七上八下,心神不宁,开车都对那社区,和余豪家,能避多远避多远。
但那天在后座,凌驾于他的气息,热灼热灼地,萦绕总不散——只恨不得把后座剁掉才好。
余豪来信,手机上蹦出:“有空不?”
郁仪发现这人头像变了,从黎明昏光中的踽踽背影,变成灼亮逆光里的侧脸含笑,像欲语还休地,对着什么人。
侧脸被光雕琢得精细,棱角跌宕,眼神拍出虚茫感,郁仪想起这人本色,就怎么看怎么起疑。
停车短短回复:“正忙,没空。”
“有人相思成疾,茶饭不思。”
倏地又蹦一条,缀个勾手图案,再夸张地接一句:“不来等着收尸吧。”
心里咯噔一下,愧疚感油然升起,觉得对周忱不闻不问真是不对。打脸回句“不忙,就去”,飙车前往。
明显是被骗来的。余豪家阳台,与客厅等大,阔大地凌空于流水潺潺的园林。如无物的玻璃栏后,周忱一人独坐,坐的是两块木板斜斜交叉的怪椅,悠然后靠,像是慵懒又闲适地赏景。
“好恶心,不想吃。”郁仪走到他身后,被突如其来怼一句。周忱是那种又怨又愤口气,但有气无力,说出来软乎乎。
“唐突我无妨,唐突佳人不好,”余豪端个黑釉泛金碗,一手撑椅背,一手强横塞到眼前,“如你的愿,喊她来了,该吃了吧。”
——显得周忱更软弱可欺。郁仪把混乱心思藏起,抢过碗,拉开余豪,木愣愣问:“你还好吧。”
“还好没死,”周忱一下站起,声讨似的,慵懒全无,“都怪你后面那人,那天把我折腾太过,灌什么似的,弄得我死去活来,你怎么让我落他手里?”
这人避重就轻不想自己多问,但说得也太过分了点。要有人不知情,都不晓得会往哪方向想。郁仪不再木楞,也不想面对周忱,直直看余豪,拉下眼睑,似与周忱一同声讨他。
“怪我咯,谁不知死活赴酒局,色令智昏。”余豪嗷呜一声,嫌人忘恩负义白眼狼,气呼呼地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