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狂侠
“估计他要醒了。”一个细嫩的声音在说话,“嗯,射雕将不愧是射雕将,身中数箭,披十余创,犹自死战不退,真乃忠义之士。”“我叔不会死吧。”少年声音中带着焦虑。“嘁,有我师傅在,小屁孩毋须耽心。”“我都十二了。”
恍惚中,王环听到有人在交谈,其中还有女童的声音。王环心中纳闷,这是哪来的女娃娃,待想睁眼去瞧,但浑身发软,眼皮重若千钧,竟睁不开。
“师傅,他眼皮动了。”“嗯,昏厥两日,也该醒了。”“叔,”“将军,”两声焦急地呼喊。
王环奋力睁开双目,只见曾夫人与曾淳在左,目光中带着焦虑,右边一个头扎双平髻的女童,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车帘外有一背影,宽厚魁梧,手中抖动缰绳,车轮滚滚,马车还在缓缓行进,两名押解的差役亦步亦趋地跟在车后。
“你是想问我是谁吧,我是墨儿,我是我师傅的徒弟,”不等王环说话,女童先开了口。见她说得有趣,王环嘴角微扬,“请问尊师是?”“师傅带我在蓝道爷那里喝茶,听闻你们有难,就日夜兼程地赶过来,我们比你们早半天到呢,等着贼人现身,见你受伤不支,这才将那些贼人杀退,将你们救下,”却依然没说其师姓名。
王环听那人话语的意思是识得自己的,心中顿生戒意,暗自伸手探了探手边,触到了柳叶刀鞘,心中稍安,“多谢贵师徒出手搭救,请问尊师高姓大名?”说话间眼睛向车帘外瞟了一眼。
“我师傅学识广博,名动江湖,你一定听说过,”就在这时,帘外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墨儿,休得胡言,”车帘外传来呵斥之声,“王将军休听劣徒胡言,让你见笑了。”
王环赶忙挣扎了一下,强忍伤痛半支起身子道:“敢问是哪位英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不待帘外人答话,那女童抢着道:“我师傅姓何,名心隐,字柱乾”王环大惊道:“哎呀,原来是夫山先生,王某三生有幸。”便挣扎着要起身施礼。
帘外驾车之人正是何心隐,他是江西吉安人士,本名梁汝元,因创建了夫山学院而被人尊称作夫山先生,他师从当世大儒颜钧,颜钧先拜徐越为师,后经徐越引荐,卒业于王艮门下,而王艮正是继孔孟之后被称作圣人王阳明的亲传弟子,王艮乃泰州人士,故他创建这支心学学派被称作泰州学派,何心隐正是泰州学派的主讲之一,学识广博,乃当世的大家,为天下士子所推崇,且其人武功高强、嫉恶如仇、侠肝义胆,江湖上又被人称作“狂侠”,声播江湖。
“王将军伤势沉重,还需静养,就不必多礼了。”
此时王环心中大定,知道有此人在,此一路已然无虞。
途中休息之时,王环才见着何心隐,他身材高大,一身布袍,腰悬长剑,额骨宽亮,颌下三缕须髯,双目有神,面带桀骜之色。他告诉王环,自己是受人之托,千里驰援,按他的心意,本是想暗中护送曾家母子,等其安全抵达城固营后,就悄然离去,如此便不被人知晓。然而看到奸党对曾家遗孀弱子要赶尽杀绝,竟派出十几拨杀手连番追杀,如若不是王环拼死相护,曾家母子早就化成荒野白骨了。狂侠激愤难平,终于出手,将一干贼子杀退杀散,救下曾家母子和王环。
“先生,可否告知那人姓名。”
何心隐摇了摇头道:“那人身份特殊,告知你反而是负累,倒不如不知的好,你只要晓得,吾道不孤。现如今陛下沉迷修道、刚愎昏聩,致奸相当道、独揽朝政、纲纪败坏,枉杀忠良,引人神共愤,正义之士扼腕痛惜,前仆而后继者,皆欲铲除奸党,朗清乾坤,然奸党势大,时机未至,我辈还需隐忍蛰伏,以待他日。”
自入京以来,王环为营救曾大帅,四下奔走,却求告无门,曾铣的那些故旧同年,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不是闭门不见,就是百般推诿,无人出手营救,最终曾大帅被腰斩于西市口,妻儿被判徒两千里。世态炎凉,人情冷漠,让他对这朝堂世道不再报什么希望,只一心想着护送夫人方氏及少爷曾淳安全到达流放地陕西,避免他们在途中遭奸党的毒手,只要能先活着到城固营,其它的等日后再说。可自己拼死相护,依然身负重伤,形势危急,如若不是何心隐及时出手,曾家母子与自己难逃一死。而今狂侠的一席话,让王环内心云开雾散,暗道公理自在人心,这世间还是有大义在。
王环看了一眼正在一旁与那个叫墨儿的小丫头说话的曾淳,好奇地问:“高徒乖巧聪慧,不知是谁家千金?”
何心隐笑道:“小徒顽劣,令将军取笑了,她乃吾师山农先生的孙女,跟着我出来游历,增长见识。”何心隐的师傅颜均,号山农,人称山农先生。
王环自是听过颜山农大名的,原来那个伶牙俐齿的女童竟出自泰山学派的颜家。那女童回首冲着他们嘿嘿一笑,今日两个小辫扎在头顶,就像两只角一样,正值总角之龄。
王环颔首致意,接着道:“先生千里來援,大恩大德,我等没齿不忘,王某不才,还有一事相求,”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