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但得青山在

黄花梨木还是海南岛的材质最好，油性足，颜色深，纹理也漂亮，材质温润细腻散发着清香的味道。这里堆放的木料中，以金丝楠木体积最大，黄师木让大板观察一下，大板左右看了看，还真没有比楠木更大的料了。因考虑到运输方便，都开成了九尺长，二尺见方的净料。在苏州时就听靳蜀桢说楠木之大为诸多树种之最，今天是亲眼所见，果然不虚。黄师木感叹天下之良材，多出自热带，不仅树木高大，材质坚硬，多为深色美纹。主要原因是这里天气炎热，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全年都在生长，高温日晒，水分蒸发量大，以至使得材质细密、坚实重硬，而不似北方的干燥寒冷，在冰天雪地的冬季只能休眠，生长期短。

黄师木朝着一处比较醒目的海南黄花梨木料大垛走去，到了近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木料表面，当即断定这确是来自琼州岛的黄花梨木。现场堆放的原木都是平时难得见到的上等大料，长度是一丈二尺，直径都在两尺以上，木料通直，没有空洞腐烂。我们根据黄花梨原木的尺寸和黄花梨木的密度可以计算出，这一根原木重量在二千零三十斤左右，折算成明代重量为一千七百斤。（海南黄花梨含水率12%时的气干密度为0.82-0.949，平均密度0.88，一立方米木料的重量为八百八十公斤上下，明代的一斤约等于现在的0.837市斤。）

海南岛产的黄花梨分上等木料和一般木料。在广州码头木料堆场，上等料每斤价白银四分，一般料三分。黄师木看这堆木料最好，且数量大，有挑选的余地。木材商见黄师木有购买意向，主动上前介绍起来。掌柜姓李，名新福，海南文昌本土人，自小在山村长大，十三岁时随父亲来广州经营木料生意。他为人实在，善于观察，喜欢与人交流，不拘小节，加上熟悉木料行情，善于经营，生意是越做越大。俗话说：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李新福由于长年经营，积累下来众多客户资源，因此进货都是大手笔，用今天的说法叫批发。由于资金充足，他每年从海南岛购进的黄花梨木料占了市场木料的半数以上，且上等好料都被他收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林木发和黄代仁的部分木料。

木材生意也分大小年，行情不好的时候，他能靠得起，不怕压货。而一旦有大客户出现，这生意别人也抢不走，实力在此，想低调都不行。黄师木一出现在木料市场时，李新福就注意到了，他判断出这位身材高大的北方人肯定是个大买家，可在和桑贾德交易后，他才发现，自己判断出了差错。原以为这位衣着朴素，行事低调且不张扬的北方客是一位木材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京城来的采木官。这古里商人的两大船紫檀木硬是让他一次全部吃进，以他根据市价行情来判断这两船紫檀的价值，就是他自己来收购，再加价零售，也肯定要一万五千两以上。若是朝廷差人来采购皇木，这手指头松一下，搞不好要二万两至二万五千两。以他这十几年的生意经验来看，这采购木料是为自己省银子还是为朝廷省银子，结果可是大不一样。所以自己要加倍小心，先探话摸摸底，否则吃不准情况，丢了这单大生意赚不到钱还是小事，搞不好会惹上麻烦，若是得罪了官爷，定你个扰乱市场价格，敲诈朝廷命官的罪名可是吃不起，就是强行低价收购这所有木料也并非不可能的。

李兴福怀着激动而又忐忑不安的心情向黄师木介绍起自己这堆木料。他没有刻意夸大自己的木料比别人的好，其实一切都摆在眼前，说多了也无益。经过一番交流，他感到这位大人并不是那种常见的喜好吃拿卡要、中饱私囊之辈。凭自己的感觉能判断出是位人品正直，不贪私利的人。更重要的一点，他是一位懂木料的行家，从他观察木料的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可不是一般的朝廷官员，确切的说他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工匠师傅。

李兴福的顾虑消除了，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遇到专业的人一切反而更加容易交流。就这样两人经过一番协商还价，定好挑选出来一百根同尺寸的上等好料，价格是每斤银三分。把上等木料按普通料价格来结算，首要原因这是朝廷采购皇木，影响大；二是数量也多，要两大船，因此双方都能接受。黄师木先是目测了木料大小，挑选出五根木料做标准上秤称重，重量基本一致，差别不大。这样算来，每根黄花梨木料约合银价五十一两白银，黄师木要求多加一根，即一百零一根，按五千一百两整数算。

李兴福欣然同意，双方愉快的签了契约。黄花梨木料的尺寸略大于紫檀，但重量却比紫檀要轻，价格也差了很多。虽同为名贵硬木，但二者在硬木家具市场地位却有主次之分。生意就是这样，双方商谈的愉快，交易就顺利。黄师木带大板回到市舶司，兑取银锭五千一百两，回来交付给木料商李兴福，双方以现银现货交割清楚。

张谦看黄师木又订了一百根黄花梨木料，要装两船，全都是运往天津港，结算方式一致，也是货到目的地先支付船资费后再卸船。其实这也是行规，对于船主和货主双方都能接受。终点验货就意味着沿途若有丢失和损坏，这是船主应尽的责任。而到达了目的港，验货无误后，要先付款结清运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