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我以前是顾婕妤宫里的宫女，叫做小萃。

顾婕妤那年出宫前，将我分到了沈婕妤的宫中。

说来也怪，沈婕妤身子不好，行为举止十分古怪。她常常会在树下做风筝，到了傍晚就绣花什么的，根本不会过问陛下的事，仿佛自己还在宫外似的。

沈婕妤根本不爱宫中那些奢侈的宴席，喜欢的反而是两碟小菜配鱼汤。

或许沈婕妤根本不在乎陛下，沈婕妤同这宫里许多嫔妃是不一样的。

陛下出征前还特意让沈婕妤给陛下做一件袍子呢。

就是我们这些粗俗的人都知道，陛下心里是有沈婕妤的。可沈婕妤明明绣花做衣服的手艺那么好，始终不愿意给陛下做衣裳。

或许就像她们说的那样，沈婕妤不愿意接受陛下。

其实，他们都说陛下不喜欢沈婕妤，也不喜欢傅皇后。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呢，沈婕妤其实怀有身孕了，只是其他人不知道罢了。

因为那日陛下醉酒，还是找到了婕妤的住处。陛下始终爱的是沈婕妤而并非旁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是如此。

沈婕妤不愿意告诉陛下自己怀有身孕。

这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他们说沈婕妤可能就是从前的沈氏嫡女沈稚，可我却不信。可我又不能不信，她们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沈氏嫡女心高气傲人人皆知，即使是面对皇室众人也不会低头，怎么可能没有人撑腰呢。

沈稚姑娘还活着，谁会不知道呢。

或许是因为沈婕妤实在太像沈稚姑娘了，这才让那个赵国太子和陛下都为此而着迷罢了。

如今沈婕妤已经逝去了，陛下还是一蹶不振。听说楚郡沈氏要献上一位女子，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给陛下。

陛下没有拒绝。

人人都说陛下好色。

根本不是那样的。

他只是在那么多人的身影里捕捉沈婕妤的影子罢了。

哎呀。我都忘了。

沈婕妤真的很惨。

沈婕妤死了还没有封号，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陵墓。事后一切都是陛下亲自安排的，我们也不知道。

陛下似乎并没有很伤感，依旧上朝批奏折下朝批奏折。

或许我们感觉不到吧。

陛下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听说是沈婕妤的孩子。

陛下没有要这些妃嫔的孩子，也包括那个沈氏送来的女子。

陛下……

陛下……又醉酒了。身边服侍的公公吩咐我去端醒酒汤。

说实话，路过沈婕妤原本住过的宫门，还是感慨良多。

沈婕妤死之前同皇后娘娘争吵过，皇后的侍女在经过严刑拷打之后才说，是沈婕妤自己要喝鹤顶红的。

陛下不信。

皇后娘娘要谋反，可她并不打算真的杀沈婕妤。

是沈婕妤不愿意留在陛下身边。

陛下的母族是江南的陆氏，早年被诬陷抄家的那个陆氏。而今陛下重新翻案，揪出了许多幕后黑手，还收养了许多流浪儿为陆氏延续香火。

陛下是顶好的皇帝。

陛下一个人坐在寝殿里，我和公公都不敢进去。陛下生性凉薄，待旁人冷淡，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不敢惹陛下生气。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是沈氏女，不对，如今已经是沈皇后了。

皇后与陛下相敬如宾，却不相爱。

皇后是个孤儿。得沈氏收养才有如今，自然也没有怨言。

可沈皇后也很喜欢陛下。我怎么知道？是沈皇后的贴身侍女告诉我的，她向我打听从前沈婕妤的喜好。

可是沈婕妤待我好，我本不愿意说，可看到陛下对“学有所成”的沈皇后多加赞赏的时候，陛下那么开心，我便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沈皇后很爱陛下。

皇后至今没有一个孩子。

过了今天，我就要出宫了，我就要和这座皇宫说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