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四)
上盖了一件毛衾,她方才愿意回屋窝在床榻上,慢慢饮口热酒,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祁逍摸了摸沈稚微红的脸颊,看她熟睡的模样,只觉得一切都是梦。
过几日就会有人接应自己入京,再过几日,就会见到那个与自己有着仇恨的虚假伯父了。祁逍查案藏拙至今得皇帝器重,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报仇雪恨,重振陆氏门楣。
太子生辰那日,他们定然忍不住要动手的。如若自己带兵进去,无论成功与否都是会被安排上叛贼的罪名的,或许,一切都有转机。
祁逍伸手替沈稚捂好腋角,只身到桌前开始手写书信来,外头熙熙攘攘的,好像集市一般热闹。祁逍不在意那些,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陆氏曾是江南第一鼎盛世家,门客客卿众多,其闻名程度不亚于楚郡沈氏。当年陆氏一族曾因为叛国通敌而被抄家斩首,大部分产业都落入了莫丞相的手中,还有一部分则落入了皇帝手中,沦为官营。
这些年来,莫氏权倾朝野,已经笼络了大片人心,祁逍刚好查到铁矿和莫氏的关联之后就被弄得半死不活扔进端阳湖了。
最要紧的是,赵扉跟莫氏以及北荒这三方之间都有关系。赵扉要复国,莫氏要一手遮天谋权篡位,北荒要集市和土地,各自心怀鬼胎,做足了打算。
所以,太子生辰宴不得不去了。
沈稚在梦里里一直在为一个男人流泪,那是个虚幻重重的影子,他侧躺在满天纷飞的雪地里,长长的睫毛上染着霜雪,好像在这里躺了很久。
尽管飞絮已经盖住他的一身红衣了,可他仍旧不曾起身。接着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僵硬的手指在空中摆弄了几下,接着又松开手,任凭手臂摔在软绵绵的雪上。
可那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枯死的树,树底下坐了个板着脸的小孩,在不远处冲她打招呼,沈稚一走过去,他的身影就消散在沈稚面前。
沈稚梦醒,外头已经是日上三竿,桌前的物品都还没动过,外头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沈稚知道祁逍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沈稚心道,他只是去做自己的事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
沈稚醉卧在塌上,手里扶着一只杯,旁边暖炉里正燃着烈火,炉子里烫的酒咕噜咕噜轰轰作响。
这或许是沈稚第一次清醒的活着了吧,可沈稚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算上清醒,什么时候算是糊涂的。
沈稚饮下一杯热酒,暖了心脾,却伤了眼眸,流下一滴一滴炙热的泪,慢慢划过脸庞。酒太过烈,没过多久沈稚酒开始呕吐了。
沈稚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怀孕了。
沈稚脑袋有些晕,扶着门框慢慢蹲了下去,此时此刻,沈稚捂着自己的琵琶骨,而脑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似的,沉重得让她抬不起头。
琵琶骨,又开始疼了。
——
一月后。皇宫。
祁逍很少入宫,因为他不太喜欢这种沉重而又庄严的地方。这次他完好无损的回到了皇宫里,皇太后很是高兴。
宏伟大殿内的金色纹漆雕龙宝座上,坐着身穿锦绣金色龙纹的陛下和大红色牡丹花刺绣的霓虹长裳。高大的坐台底下,玫红色花形毛垫上舞女缓缓起舞,俨然一股子热闹气氛,舞女长长的水色衣袖随风飘扬,袅袅悠悠间风华一览无余。
坐台旁不远处侍女轻声鸣钟击磬,一时间乐声悠扬,慢慢远扬。太子妃在高大台基上点起一整根檀香,一时间远处烟雾缭绕,沉香四溢。
傅昭昭跟曦云随着祁逍漫步入内。
祁逍傅昭昭二人向皇帝问安,又问候了一下太子妃,旋即又向太子问安。祁渊是个暴脾气的崽子,每每见到祁逍都没什么好脸色相与。
目前看来,这位皇孙根本不理睬祁逍傅昭昭二人。
祁逍知道傅昭昭喜欢热闹,二人便坐在一个挨着舞台的通气的位置之上。左边是侍卫裴染,右侧是傅昭昭的侍女。再往下则是平城侯府的人,再则便是嫁了人的薛玉宁和她夫君周晓。
太子妃瞧了瞧周晓,又凝神盯住了身边的病殃殃的太子,心下一紧,拂过脸去问道:“平城侯世子的脸,倒是精神多了,你看你的眼睛,都没那么灵光了,你要注意身体啊。”
太子浅浅笑了笑,捻手倒了一杯酒,“别闹腾,喝点水,不然嗓子该疼了。”
傅昭昭安然自若的倒酒,又将其饮了个尽数,她抬眸望向坐在身侧安静饮酒的祁逍,心里又多依旧平淡如水。
傅昭昭知道祁逍不爱她,爱的是死了的那个楚将军,不过没关系,自己可以等,祁逍的王妃之位只有自己可以有便已经胜过其他女子了。
祁逍凝视着对面的莫丞相,他只是让身侧丫鬟为他调酒,没什么旁的动作。思虑至此,祁逍也心安了些,自顾自的饮酒,空了就让身旁的丫鬟添茶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