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四)
自从曦云跟另外几名侍女入府后,祁逍就再也没去过什么酒馆茶坊之类的地方去了,傅昭昭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做得主,也都忍了下来,整日在佛堂吃斋念佛,好不寂寞。
太子病危,皇帝忧心忡忡,朝中众人都未此而日日忧郁,而祁逍只是整日里四处搜罗好玩好看的物什,送给那个受宠无比的如夫人曦云,大抵是她的性情更让祁逍着迷吧。
两年的时间,足够湮灭很多遗迹。
一件物什不过如此,更况人本就是喜新厌旧的呢。
那个活脱跳跃的沈氏女沈稚,或许早就化作一抷黄土了罢。毕竟一个落入洪流正盛的桑乾河的人,生还的概率并不大,更何况沈稚被一箭刺穿了身子,这又怎么好在杜撰她还活着的事实呢。
或许大家都忘记了。
沈稚坐在屋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靠着栏杆编织竹篓,见张衡之冒雨前来,沈稚急忙冲上去扶住:“张医师,你怎么的没带蓑衣,淋成这个样子了?”
张衡之笑了笑,“喏,给你的。我知道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咸口的了。今日上街给你带的。”
“唔。麻烦你了,张医师。”沈稚连忙接过,替他把外面的袍子松下来,架在了篝火旁的屏风上。
张衡之:“曦云。今年的收成大好,等那湖里的物什都给收上来了,拿去卖了给你换几身好看的衣裳回来。”沈稚一听,尴尬地笑了笑,手不由自主地在粗布衣裳上搓了两下。
沈稚:“张医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张衡之顿了顿,没想到沈稚这样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曦云,是这样,我……对你有意,想迎你为妻。你、你放心,我张衡之虽然是穷了点,但是我会把我拥有的最好的都给你,你瞧,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张衡之从胸口处摸出来一枚玉镯子,叮当一声,放在桌面上,从那光泽上看得出来实在是一块好玉。
沈稚:“张医师。你……”
张衡之:“你放心,我知道你失忆了,我会帮你找回你的家人,我会给你所有我所拥有的,这样……你可愿意……答应我。”说着说着张衡之便低下了头,不再看沈稚不动的神色。
“此事不可马虎,我还要再好好想想。今日天色不佳,可能还会有雨,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张医师。”
张衡之知道沈稚倔强得很,便离开了。
明京城。
沈稚叛国投敌流言蜚语风头正盛,若是让皇帝震怒,整个沈氏都得问斩。好在祁逍做主,替沈氏揽下了这门差事,而今沈氏竟想回楚郡,不愿再踏足京城,皇帝视其为眼中钉,瞧见沈氏有退后之意,果断同意。
一无秦王求情之事终会败露,二是沈氏众人仍为戴罪之身,如何能留?
这不,酒馆老板听说了沈氏一族回楚郡的消息,赶忙去城门处观望。
“我听说,沈老爷是自请被贬的。”
“唉——”
“沈氏一族家大业大,不说加官拜爵,怎的还要再回去那样的地方。”
“这就不知道了。”
酒馆老板拂过人身,挤到最前方,也只不过是看见那已经走远的马车和行礼,以及走在最后方的奴仆的身影。
酒馆老板关门三天,裴染路过此处的时候,还纳闷了许久。
——
张衡之捧着一束上好的玉荷花,急匆匆的往沈稚住所跑过去。
玉荷花还带着露珠,纯白似凝霜的花瓣处处洋溢着生机。这是张衡之在城中搜罗许久才买到的玉荷花。
张衡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男未婚女未嫁,送花而已有何不可。他十分敬重沈稚,可同样也效忠于自己真心,只要不唐突便是了。
比起让沈稚日日回想过去忧心成疾,他更希望沈稚能够从曾经悲痛中走出来,彻底忘却那些回忆,开始新的生活便最好不过了。无论那伤害沈稚的人是谁,张衡之都不在意,他要的只不过是沈稚能够安心生活。
张衡之轻手扣门而入,不见沈稚身影,侧眸刚好看见那处凉亭旁端阳湖边蹲着一个女子——正是沈稚。不过片刻,张衡之从桥那头缓缓走来。
沈稚瞧见躺在路边浑身是血的祁逍,本想着把祁逍拖回去治疗,却又害怕惹上什么事。沈稚回头时却被张衡之的目光缠住,后背生凉,因为沈稚此时正有一股愧疚感。
“曦云,你在做什么。”张衡之顿了顿,看着沈稚扯着祁逍的臂膀,这一场面忽而让张衡之有些神魂颠倒。
“这边躺着个人,正好躺在我院子里,你要不也救一下他。”沈稚尴尬地挠了挠头,又透过夕阳余晖看向张衡之,“会不会不太好。”
张衡之一言不发,只是垂眸注视着被风吹得皱了些的湖面。“曦云说什么都好,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把他抬进去吧。”
沈稚:“张医师,你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