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相见(三)
桑南。
赵扉端坐在明台上,怀里捧着一只温润的正在安心入眠的小兔,他双眸满是爱抚,仿佛此兔是自己孩子般。
赵扉淡然开口:“诸位,近日来我偶然得知了许多体会,想必能在将其施发日后的对战之中。”
赵溆在赵扉身旁躬身侍候,时而沏茶,时而拂扇,只是静默不语。旁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她沧桑又僵硬的面容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油然而生由内及外,让人不能不看。尤其是她坐在赵扉身侧那时候,更引人注目。
一位不知名的将士:“终于能替陛下和皇后,以及千千万万的赵国将士报仇了。”一说到皇后和陛下,那便是多少赵国人心中的痛。
皇后是大齐名存实亡的城阳长公主,本是和亲却因祸得福成为了陛下最爱的皇后,可好景不长,大齐来兵,转眼间皇后就沦为四处躲避追杀的逃犯,连带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也一并成了亡国最后的落魄存在。
赵扉闻言,只是暗自轻轻点头,沉默着,看着台下众人愤愤的神色,他恨恨地抬眸笑了笑,眼底尽是悲伤。赵扉未曾见过母亲城阳长公主的容貌,只是透过那画卷之中,看到过母亲绝世的姿容。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他曾在大齐皇帝身上见到过。
沈稚依着庭院外头的石台一路慢来,静默靠在那花丛处,顺着石台上的花靠下半边身子,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许久,他们终于谈到沈稚感兴趣的事了:
“太子殿下,这次往东直攻燕云十六州,先做得是哪步棋?我等必拿下雁门关,好为殿下铺路。”
赵扉经过微略思考,终是愿意开口:“东侵云州,必先拿下朔州。而朔州并不是个好攻略的地界。大齐守将,横竖不过是那几个爱负隅顽抗的老将罢了。些许急功近利的小崽子,不成大器。”
“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他日听从我调遣便是。”赵扉从抱着那只熟睡的小兔径直离去,“他日再说罢。”
“是,殿下!”
沈稚灵光一现,只是听赵扉调遣,那便是有了可支配赵扉的机会了。沈稚侧面掠过大庭旁的花丛,转眼间却被赵扉敏锐的眸光捕捉到,赵扉从身后死死扣住沈稚的双手,沈稚颤颤巍巍的摇着身子回了住处。
二人关系又降到冰点,一连多日,沈稚只是勉强进了点吃食,却不怎么再同他人言语。
赵扉见此,只是更加的心疼宠溺沈稚。可赵扉因此对沈稚有了防备,吩咐人把沈稚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沈稚便气得不行,连连哭了许久。
因此,沈稚越发地想念那个风姿肆意的少年郎了,那个笑着问自己要不要做他妻子的少年郎了,也越发地恨如今这个呼风唤雨的赵国太子赵扉了。
沈稚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赵扉坐在床头,细心的为自己擦拭冷汗。
沈稚顿了顿,抬手,然后停滞在空中。“你怎么在这里,滚出去。”
赵扉淡淡道:“你又病了,乖乖吃药。”
沈稚:“我与残花败柳有何区别,与其让我这样活着,不如杀了我。你知道,我真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赵扉装作没听到一般搅了搅碗里的药,神情寡淡,道:“我不是白定峤,我不知道。沈稚,你最好乖乖吃药。你若死了,我要你的家族为你陪葬。”
沈稚瞪大了眼睛,死死咬住嘴皮,上半身都僵硬,沈稚握紧了拳头,仿佛眼底的那人都化作飞烟彻底消散去,沈稚明白了,赵扉不是白定峤。白定峤只是赵扉的一张面具,一张虚伪的面具,用来骗人的面具。
赵扉看着沈稚竭尽全力奋起身来,一把把赵扉手中的药打翻在地。沈稚怒吼道:“你真让我恶心,白定峤。你给我滚出去!”
“滚啊。”
空中弥漫着中药的味道,苦涩而又浓密。
赵扉手背青筋暴起,把沈稚扣倒在榻上。看着沈稚心有不甘的微妙神色,赵扉皱眉怒道:“沈稚,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明白吗。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沈氏一族几百人的命重要呢。白定峤死了,活着的是我赵扉,只是我赵扉。从前不过黄粱一梦,要我背着灭国杀父母之仇恨,永远躲在那个明京城苟且偷生草草一生你才高兴吗?”
“沈稚,你才是最狠心的。”赵扉落下一滴泪来,啪嗒一声落在沈稚苍白的面庞上,“你就不能多为我想想。你的峤哥哥父母皆在,我的父母都死在了战乱中,每夜,都有无数的冤魂在我耳边咒骂,你来告诉我怎么忘,难道你的血海深仇就是仇,我的仇恨就不是了吗。”
你永远都那么执拗,赵扉心道。
沈稚喃喃道,我们回不去了。不知赵扉听到没,沈稚苦笑稍许,泪光从自己的眼角滑去,落到赵扉的手背上,温热的,痛苦的。
我想,爱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什么话本,什么故事,都是假的,十几年的欢愉也都是假的。那年烟雨连绵,枇杷枝叶茂,一切本该从那时就结束。或许我该理解赵扉,可我有自己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