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春（一）

娘心思如此缜密，我何不告诉夫人去，早些圆了姑娘的愿呢。”碧珠笑呵呵地说道。

下一秒沈稚便扑面而来，嘴里直直念叨着:“好一个碧珠！我哪里说了我要早些成婚！竟会胡诌，看我不收拾你。”

碧珠连连求饶:“错了错了，哎哟，姑娘别追，小心摔倒。”

沈稚大喊一声:“不许跑！碧珠！”

……

此起彼伏的笑声就这样伴着芙蓉花慢慢发酵，连檐铃都醉梦其中，直直响个不停，也是风来惹去了清净，陡然一转，几分春光乍泄亦如明明霞光。橘红色霞光倒影在一方荷花池水中，锦鲤长尾摇曳，盈盈一水间，往来荷泽下翕忽悠悠，下人喂食之时几度振翅欲飞，好一副画中景。

过了几天，王府陆陆续续送来了许多好东西，沈稚陪同着沈卿打点一切，休息间沈稚顺手从箱子里掏出来一只发钗。那是一只金丝绵延点点璀璨间夹杂着一颗不滑不亮满是杂质的珠子的发钗。

沈稚一看，便知道这是书上写的堕云珠。堕云珠是生在北荒境内的一种满是杂质的珠子，因其满是杂质却能盛辰光，在盈盈月光之下便能初现堕云之美景，所以才被当地人称之为堕云珠。北荒人喜欢一些有杂质的东西，觉得这就是天赐宝物。

“……”沈稚撇过脸去一看，旁的箱子里就没有这样的物什，偏偏是这一箱里有这一只钗子，这一只钗子跟白定峤所送那支有异曲同工之妙。

堕云珠被北荒人奉为国宝，王府里独一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祁逍如此待沈卿，也让沈稚对他印象好了些。沈稚打点好这些物什，觉得无事可做，便列了一份清单，几样几类都写了进去，沈夫人一看，笑容满面。

“萋萋，你阿姊的婚服做好了，还等着人去取呢，你可愿替你阿姊跑这一趟。”沈夫人牵起沈稚的手，“萋萋别怪娘亲和阿爹，你阿姊本不是嫡女，若是一开始就要求作为小王爷的正妻，保不准要被人诟病，说我们痴心妄想之类的话。正因如此，同王爷商议后才决定让他们会个面。事情发展成这样，可见小王爷对卿卿尚有一丝情意在其中。”

沈稚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我错怪小王爷了，若我是小王爷，也不会想一个随便的女人就能做我的正妻，既然要做，也得见面了才行。”沈稚莞尔一笑，便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蹦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那我去去就回。”

马车迟缓前进，穿过热闹街市和清冷京僻，豁然开朗处建筑高耸入云，一片片街坊热闹无比，孩儿们在街上奔涌，原是冬日，却不曾想这些为了生计的人们如此努力。

“三姑娘你瞧，前面就是大理寺，早就听酒馆老板说起过，如今倒也还真的来瞧瞧了。”碧珠一双透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沈稚只顺着碧珠所指的方向撇了一眼，便觉得那处气氛过于压抑，一会儿就把帘子掀了下来，随着帘上珠穗随风摇曳，沈稚阖眸闭口不言。

高墙之下，原是密不透风的红墙白瓦青石砖块，可肃然之景下却有一抹上好的玉芙蓉还散发着生机，一方簇拥着的紫色花蕊，俨然透露着不属于严严冬日的气息。

沈稚瞥见那一方天地，心中感慨不已，自从王妃死后，王爷又受陛下猜忌失了智，王府之中便再没了生气。如今王府大喜，有些生机也是自然的。沈稚优雅提裙缓缓而下，碧珠搀扶着沈稚，二人走上前，候在门口。

碧珠:“这是我家三姑娘，特意来取二姑娘的婚服的，还望各位通融一下。”

原不过冬日寒凉，冻得他们脸色发白，这抬眸一望，竟是真的倾国倾城的绝色赫然在目，怪不得太子殿下倾心于沈三姑娘，于是他们便低头示意，打开了红色朱漆的大门。

指引的姑姑恭顺着眉眼，听说沈稚是来取婚服的，也不敢多问，到了前庭的时候她才勉强开口:“三……沈姑娘，您就在此处候着吧，我马上去取婚服。”

沈稚莞尔一笑，眉眼一舒，看得旁人心生荡漾，道:“好。麻烦您了。”姑姑走后，沈稚和碧珠就坐在那里，看着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得不说，王府里的花样修剪得特别好，旁的地方都比不得的。这也是王妃的功劳。王妃陆氏生性恬淡温柔，长相又柔美无比，眉眼间带了些坚毅，发丝如瀑垂帘，只一钗春色便可胜人间曦光无数，是何等的天仙。只可惜天不许，命该绝，王妃陆氏早早薨逝，谁又在意那个早年游离在外的嫡子祁逍呢。

沈稚忖道，若不是皇帝宣召祁逍回宫，祁逍这个名字怕是要沉溺在江湖之中了。

正待此时，沈稚眉眼落寞之际，一抹诧异而熟悉的眸光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