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那个女警员很想帮姜宋找回家人,可他不会说话,也写不来字,他被毁了容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便无法拍照上传到系统里。
他那只浑浊的右眼里都是防备和警惕,他拒绝与人相处。
女警员和上司沟通,上司却不愿意多管闲事,他三言两语堵住了女警员的话。
原本就是跨国办案,他们所做的任务是抓毒贩,而不是替这些人找家,更何况是一个快死了的孩子,这些不痛不痒的活,用警察就是浪费精力和财力。
谁会在乎一个六岁的孩子。
姜宋去世后就只有女警员去了,没有人认领他,他就被当作无主的尸体处理。
医生将姜宋的遗物交给了女警员,是一条转运珠项链,上面被反复磨损,早就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
这些都是根据那个女警员的叙述总结出来的,姜宋的过往也是那些受害者拼拼凑凑说出来的。
女警员说早几年有个男人联系到她,说是姜宋的家人,他提供了姜宋年轻时候的照片,虽然对比不上,可依稀感觉就是他,况且应该不会有人跑那么远的路来冒名顶替的认领这个。
女警员将项链给了男人,包括那张纸条。
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
是姜宋在住院时,偶尔清醒的时间里写的。
——青山。
就只有这两个字。
……
回忆被拉回,手指间夹住的烟烫起了一个水泡,姜青山兜里的纸条这几天被他反复揉捏,早就碎成一片片的。
他将烟头掐灭在一次性杯子里。
在病房里抽烟很没谱,也没素质,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医院禁烟。
姜青山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头一次坏了规矩。
刚才看见姜南醒来,一时之间紧绷的神经松懈,他感觉一口气就在胸口,他知道如果不缓一缓就真的站不住了。
他慌乱地从兜里掏烟盒,他走不出病房里,脚被铁钉子钉住了,疼得厉害,哪哪都疼。
他不敢告诉姜南真相。
姜宋的那些过往,姜青山风里来雨里去的见多识广,听了也不寒而栗,更何况是姜南。
她会疯吧!
不疯也至少脱掉一层皮。
姜青山不舍得,他爱这个闺女。
姜青山抬头将眼泪倒回心里,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做的不能做的,都要替子女扛一扛。
“南南,饿不饿?爸替你打粥去!多少要吃点,你不吃,小言也得陪你饿着,他这几天,活活饿瘦了不少!”
听见动静,姜南利索地将转运珠藏进被窝里,她知道姜青山早就看见了,可他突然出声,姜南还是条件反射的不想让姜青山知道这个事实。
姜南舔了几下干到脱皮的嘴唇,开口道:“爸,让小言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我去,姜叔你陪着姜南。”
周赫言起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关上了病房门。
出了病房,他右拐下电梯。
一直到出了医院大门,他才完全崩溃。
他靠在街道上的大树下,整个人瘫坐在那,背脊没有力气,像是被千斤顶压着。
他着急忙慌地掏出烟盒,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拿不准烟,他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可越是在意,越是发颤,不光是手,身体也止不住地抖动。
雾蒙蒙的绵雨天,衣服和头发都湿了,也很快弄湿了他的烟。
周赫言发现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他又将烟塞回烟盒里。
雨下大了,脸上湿漉漉的,早就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
他感觉人跟飘在天上一样,东北凛冽的风一吹,他就会死在这风里。
差点,就差一点。
医生说幸好后脑勺磕到的地方偏了一点点,否则人不死也会是植物人。
周赫言不敢想象,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人,如果没了,他会怎么样。
那样遥远的距离,他是追不上的。
他在雨里淋了会,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起身往铺子里走去。
街角有家吉祥馄饨,他进去打包了三份馄饨,小笼包、锅贴、烧麦、包子。
拎着吃的上了楼,走到病房门口时,周赫言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姜南的情绪到达崩溃的边缘:“爸,当时我应该能救姜宋的,可我没敢踏出那一步,是我的懦弱害死了他,爸,是我的错。”
姜青山并没有责怪,情绪很平稳:“小言已经和我说过了,当时是他拉住了你。”
“南南,这件事情不怪你,也不怪小言,没有人做错,如果当时你们出去了,那爸爸失去的会是你们三个人。”
“南南,姜宋希望我们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