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张秉文像是在笑，漫不经心的样子渗透进了骨子里，他总是这样，漠然的态度，让人感觉他对什么也不在乎。

他身上带着东北寒风的冷意，在院子里蔓延。

“姜南，你是我的。”

张秉文说出口的话，带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拖腔带调地慢悠悠又说了句：“周赫言抢不走你，我会杀了他！”

他食指和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像是被风冻僵了，他感觉指腹疼得厉害，从皮肤表面直接贯穿到心底。

尤其是看见周赫言来了，他手臂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

很想揍周赫言一顿。

他迫切需要找个发泄对象。

张秉文努力控制着自己，另外一只手逐渐攥紧拳头，手心被他攥到发褶，那种小时候的噩梦感又回来了，笼罩着他，让他喘不上气来。

这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都可以让给周赫言，除了姜南。

他还是认为姜南是他贫瘠生命里的救赎，他无法割舍掉她，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

如果这次放弃了姜南，他将一无所有。

他可以不再图钱，不再图张学强的公司，他就想要留住眼前这个女人。年少时留不住妈妈，现在他很想留住生命里仅剩下的唯一的女人。

可他留得住姜南吗？

揣测人心这方面他一直是很拿手的，他也知道姜南的心思。

那个灵魂和躯壳已经完美契合的女人，是不会再受他的摆布，他没了筹码，也就没了价值，只是个被丢弃的可怜虫罢了。

姜南稍微抬了下下巴，将整张脸从围巾里露出来。

张秉文的话是熟悉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腔调。

冷冰冰的，不温柔。

甚至有些隐匿在话语中的怒气，可这会她听着反而觉得安心不少。

张秉文的温柔，总是让她觉得不真切。

不像他。

像是将一块冰扔进滚烫的开水锅里，你明明知道他本来的样子，可他非要迎合你，成为你想让他成为的样子，后来他没有原本的模样，只是一个套了皮囊的躯壳。

他不鲜活，也不快乐。

这四年在张秉文面前，姜南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很放松的姿态，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始终处于被动地位，畏首畏尾，她依仗着张秉文，她便无法真的真心去与他相处。

他们是病态的关系。

没有爱情的在一起，早该结束了。

她是自私的。甚至是龌龊的。

姜南鄙视自己，可她这个年纪了，如果再不为自己勇敢一次，她往后或许都没有勇气再站起来。

姜南擤了擤鼻子，灌进鼻腔里的冷气让她忍不住想要流鼻涕，她猛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没那么冷了，因为怀里稳稳当当落了一个汤婆子。

“暖着。”周赫言说。

周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站在她背后，姜南回头仰视着他。

他的脸色一般，轮廓却还是如此好看，把他放在人群里，依旧是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姜南将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摸着汤婆子的侧壁。

纯铜的汤婆子，套了布袋。

没有了滚烫的温度，刚刚好。

她还在看着周赫言，却不料旁侧的张秉文忽然伸过手来，他一把拎住汤婆子顶部，手一拽就抢了过去。

“砰”一声。

汤婆子应声落地，砸在了墙角的三轮车上，它原本就有重量，又被灌满了水，直接将三轮车的铁壳砸了个凹槽出来。

汤婆子掉在地上，水直接全部洒出来，还冒着热气。

白色的雾气蒙蒙，很快就消散。

天气太冷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抵御寒潮。

许志良“哎呀”一声走过去，他弯下腰摸了摸三轮车。

他不是傻子，他能看出这会院子里的氛围很古怪，他对于三人了解并不多，他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人，对方给钱，他就干活，其余的事情不想掺合。

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的小孩子戏码。

没意思，也就这样的小年轻会觉得爱情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到了他这个年纪反而觉得和谁在一起都差不多。

反正到最后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会有遗憾。

你会在某一时刻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想起他的好，你就会遗憾当时没有和他在一起。

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没钱的时候想要成为大富豪，没有自由的时候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生病的时候期盼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

……

一旦得到了又不会去珍惜。

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一直盘踞在内心里，你会去设想，会去假设，会把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