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陈蒿
父母指婚嫁给了同村大她十岁的男子,夫妻俩男耕女织,日子过得不错,便搬来城里生活,由于丈夫姓王,故而她自称王氏妇。
搬来纪州城里后,她每日给别人浣洗衣裳换钱,丈夫在码头做帮工,渐渐也攒了些钱,想要个孩子却始终不如意,花了大价钱调补身体,才终于在三十二岁这一年生了第一个孩子。刚生下来是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夫妻二人都高兴坏了,哪知这孩子刚刚出生不到三天就得了黄疸,这本不是什么大病,两人来药店抓了药回去,日日吃却不见好。
“我男人来讨说法,就被……”王氏泣不成声地指向回春堂前站着的那两伙计,“就被这二人好一顿打,我夫君至今仍昏迷不醒,生死不明,我儿还浑身黄胖,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这一番声泪俱下,直叫听闻的众人唏嘘不已,纷纷指责回春堂的做法。
“卖假药还有理了!”
“就是!为了堵人的嘴竟把人打成这个样子,还是不是东西了?”
“堂堂何府,做的可是治病救人的营生,何小姐可别砸了自家的招牌!”
百姓虽对何微云不满,但何家的药草在全大邺都是鼎鼎有名的,他们买药也一向认准了何家,如今听闻有假药的这档子事,一个个都愤愤不平了起来。
何微云看了何二一眼,后者走到地上的男子前,扯开衣领观察了一番。
“小姐,此人身上确实有拳打的旧伤痕迹,属下叹了鼻息,人还活着。”
何微云点点头,让他把男子扛到回春堂里医治,又对王氏妇人道:“你既说在回春堂买到了假药,便不能口说无凭。”
“不如这样,我即刻随你去取你前几日抓的药,咱们请在场的众人都验验药,我再请纪州城内非我何家的大夫验药,若真有假,我定给你个说法!”
王氏止住了泪,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不该答应。
絮丹此时也站了出来,朗声道:“大家都是纪州城内的百姓,今日既然都在这里,那就一同做个见证,既为王氏夫人讨个公道,也为我们何府明个是非。”
众人觉得这一场热闹看得不亏,比那搭台唱戏的都有意思,人群中很快就有人附和着应了声。
事已至此,王氏也只能答应了这个办法,领着众人往家里去。
他们住在东城的码头边,走路并不算近,何微云也不急,悠然自得地走在王氏身后,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模样,倒叫众人迷茫了起来。
莫非并不是回春堂卖假药,而是这夫妇二人想讹人?
只是药还未验,众人都不敢随意猜测。
王家夫妻穷苦,抓的治黄疸的药也并没有多贵重,只是寻常的茵陈,配些艾叶和红枣,都是平常的药,喝了几次都不见好。
王氏将那几包药拿了出来,放在众人面前,何微云依旧不不管不顾的样子,还有闲心逗弄那木椅上满身发黄的小婴儿。
“你别说,他还挺可爱的嘿!”何微云转头对絮丹道,她很少见到这般小的孩子,觉得甚是稀奇。
絮丹深吸了一口气,“小姐,移步去看药吧。”
又捏了捏小孩子发黄的小手,何微云才去看药材,她伸出手抓起一把,指尖捻了捻,脸色严肃起来。
她将捻碎的细末放在鼻间闻了闻,又舔了一点去尝,似是嘲弄地哼了一声,“这还请什么大夫验药啊!”
王氏立马紧张了起来,这何家大小姐莫不是诓她,要将她手里的药材骗走、让她告官也无门吧?
只见何微云拍了拍手上的细屑,“喏,把药呈给大家伙瞧瞧,回春堂卖的茵陈全部都是青蒿,压根治不了黄病!”
众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这……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有所不知,青蒿产于三月,茎叶入药即为茵陈,四月青蒿虽也入药,却并不能治黄疸病。”絮丹解答道,“王家娘子买的这些就是青蒿,并非茵陈,因此并无药效。”
“那这样的话,何小姐是承认回春堂卖假药了?”
何微云拂了拂袖子,从容道:“自然是承认的。”
她转向王氏,“夫人若是不信,咱们去请大夫来验也是一样的。”
王氏咽了咽口水,“我信……信的。”
最后何微云还是请了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来验,以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回春堂今日的坐堂大夫是一位很有威望的老郎中,他只低头瞧了瞧,就笃定道:“小姐说得没错,这药是暗绿色,一看就知道不是茵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