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漫漫路何方
后,坐下来的裴如昭才察觉到身上的酸痛。
等脱下盔甲才发现手上、肩头还有腿上都因为急行军磨破了皮,此时一碰,火辣辣的疼。
裴如昭微微叹息一声,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点燃烛火,只好借着熹微晨光上药。
一边上药,一边想起陆璟之夜里说过的话。
千古留名,流芳百世几乎是每个为官者的目标,毕生所求便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这一笔。
但正如她在徘徊的。
她真的适合做官吗?她能做好官吗?
哪怕曾经的她对官场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司空见惯。
或许——
裴如昭想,或许她应该从更加微末的小事做起。
……
上完药后,裴如昭和衣躺下,望着帐顶沉思,等待着天色大亮。
天色彻底亮后,这才起身去,如往常一般准备上工。
主帐里大将们正忙着开会,不需要她去凑热闹,所以她只需要继续清点盘算军中开支就好。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主帐里将军们散会,裴如昭这才拿了开支条子去找元将军批过。
皇帝、大皇子都在。
此次夜袭地方军营是秘密行动,大部分人马在出发前就候在军营外,连得胜归来都不曾惊动一丝一毫。
裴如昭进来时,皇帝与皇子正在同将军高谈阔论,说到兴起处更是放声大笑,姿态豪迈,挥斥方遒。
裴如昭没有任何想要插话的欲望,只想交差走人。
毕竟她现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还没想清楚,更遑论跟这些顶级的心术者在这里试探交锋?
裴如昭正准备走人,乾宁皇帝突然开口:“裴主事留一下。”
于是裴如昭只好又停下脚步。
片刻后,大帐内的人散尽,就剩下她与皇帝父子。
乾宁皇帝扔给她一本折子。
裴如昭接过细看,发现是朝中谏臣写的谏言,字字肺腑恳切,句句珠玑犀利。
大意便是痛斥陛下率大军出征却一连数月闭门不出,只做些小打小闹,不仅浪费军饷,挥霍无度,还劳民伤财,兴师动众。
言辞之激烈仿佛乾宁皇十恶不赦,而他下一刻就要触柱而亡,死谏昏庸帝王。
裴如昭:“……”
这些朝臣是彻彻底底被乾宁皇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到底,这才是帝王心术的集大成者。
一举拿下浑罗大本营的事情现在还是秘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要严格保密,决不许外传。
是以朝臣当真以为龙虎军奔波在外一事无成。
裴如昭回:“圣上,此皆妄言。”
乾宁皇大笑:“用兵在诡,兵道也,诡道也。你来猜猜看,这些人当真是为家国社稷着想,怕劳民伤财,还是另有所图找个由头来参朕一本?”
比起沉稳内敛的大皇子而言,乾宁皇的行事说话风格更为张扬,痛骂朝臣迂腐,又夸自己用兵如神,将昨夜一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听得裴如昭直扯嘴角。
“裴如昭!”
“臣在。”
“你的傲气哪儿去了!”
裴如昭一怔,没想到乾宁皇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出去,莫碍我眼!”
裴如昭走出营帐,望着草原上辽阔的天。
她的傲气去哪儿了?
裴如昭抽丝剥茧的思考自己。
旁人的话在她心中短暂地掀起波澜,但终归事要自己做,日子要自己过。
在龙虎军中,裴如昭再怎么有聪明才智,终归有限,多余能做的,也不过是拉着陆璟之捣鼓些小玩意儿然后试着在军营中推广以提升对敌效力。
不同于乾宁皇帝痛心疾首的态度,陆璟之与大皇子齐恪清都不觉得她如今有什么大的问题。
陆璟之觉得凡艰巨者始于微末,她现在做的每一件小事日后都必定产生深远的影响。
齐恪清觉得她这样是成熟的表现,只是更加平和罢了,又不曾折了自己的傲骨,何来丢了傲气一说?
越是一起共事,裴如昭越发现齐恪清此人与她相通。
二人合力办什么事的时候,往往都是事半功倍之效。
看似温和的大皇子实则脾气傲气得很,平日里话不算多,但说起话来却不饶人,裴如昭有幸看过齐恪清回复朝臣的帖子。
心中都忍不住为这些人同情。
平心而论,裴如昭与陆璟之相识最久,与太子齐恪明相处最久,但若论默契——
非齐恪清莫属。
陆璟之看着两人沆瀣一气,心中一边泛酸一边强忍着想要阴阳怪气的念头。
可又不得不承认,有齐恪清在,他跟裴如昭的那些鬼点子想要落地不知容易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