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命打折卷（中）

3、

按下开关，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依次亮起，白色的光瞬间填满了偌大的办公室。一排排工位整齐排列着，站在门口看过去，像是一座永远也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冰冷，僵硬，呆板。

但就是这样一个空间，从明天开始也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一条路终于走到尽头，但新的道路却还没有找到，该怎么办呢？

老吉祥像是戴着沉重的枷锁，在死白的灯光包裹中，开始了工作……

一切都完成后，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如果严格按照钟点计算，现在自己已经退休了。

外面的雨却还在下着，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霓虹灯也依旧亮着，把雨变成了彩色的丝线。这个国际都市号称是不夜城，但却好像永远沉浸在黑暗中，永世见不到一丝光亮。

老吉祥望着自己面前狭窄的工作空间，心里感觉沉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渐渐升腾，闯进了大脑。

这是自己的最后一件工作，天亮时只需要到公司和同事们道别，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了！

想到这儿，一股早就隐藏在心底的恨意却攀爬着，冒出来了！

从前的时光，老吉祥为了保住这份工作，这股恨被他强行压制，或者说刻意的遗忘。现在退休了，可以说完全没有了顾忌。像是有意识般，那股恨意适时地钻出来，提醒着老吉祥，可以做个了断了。

是那个该死的主管，坐在所有工位前面玻璃房子里的那个人，一个恶狠狠的工头。

自己工作了足足四十年，任劳任怨，甚至没请过一次假，但唯一的一次升职机会也被他拿走了。

处处为难自己这些小事他都可以忍受，毕竟在苛刻这件事上，主管还是做到了“一视同仁”。

但就是在上个月，老吉祥提出自己退休后是不是可以申请让公司返聘，毕竟这种要求还是合理的，自己的条件完全满足公司的返聘条件。

没想到，主管把那颗肥得流油的脑袋差一点儿就摇掉了，强硬且蛮横的拒绝了他！

唯一的出路被那个混蛋封死，无形的压力直逼老吉祥的眉心。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不管怎么样，不能成为累赘！

锁好门离开时，老吉祥再次看见了那抹红色的光，在公共休息区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光晕。

是那台机器！

他又一次站在“生命打折券”自动售卖机跟前，像是被牵引着，不自主的就过去了。

“9折券——500元！”

“7折券——1000元！”

“5折券——1500元！”

“秒杀券——30000元！”

那些数字在老吉祥浑浊的眼中舞动着，以一种无比怪异的状态扭曲伸展再扭曲，突然就钻进了眼中！

他不由自主看了看手机中的金额，还剩下1700块，还有一周就可以拿到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老吉祥在心里默默掂量着，最后还是咬咬牙，缓慢地伸出手……和意识对抗般一下子把食指死命地按在了五折劵的按钮上……

机身内部出现了轻微的响声，五秒钟后，一张用1500块换来的血红色卡片掉落出来。它属于老吉祥，虽然轻薄，却可以让他轻轻松松缩短任何一个他选定的人——的生命！

卡片被拿在手里，老吉祥细细查看着。那上面有一个二维码，端端正正的看着他。按照说明用手机扫了一下，接着输入对方姓名年龄和平行世界身份码就行了，操作非常方便易懂且快捷，。

老吉祥哆哆嗦嗦地完成了操作，在手机显示屏提供的页面上输入了主管的信息资料……

4、

末班车已经下班了，老吉祥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打车回家，那样的消费已经够他两天的餐费了。步行回家的那一路上，他没有撑起雨伞，淋着雨到了家。

凉丝丝的雨淋到脸上身上，让他从迷蒙中逐渐回归到清醒的状态，陡然而生的恨意很快消散不见，随之而来的却是沉甸甸的懊悔。

那一夜，他怎么努力都睡不着。时而愧疚、时而坦然，各种情绪，矛盾丛生……那些情绪的缝隙间，还忍不住猜测着这种打折券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产生效力！

天色渐明时，老吉祥总算是找到了让自己稍稍坦然的两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是，主管这么多年对自己不近人情的精神虐待，一直到退休了，还把返聘这条活路堵死，这样整治一下，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正所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还有另外一点是最重要的，自己买的是五折券。按说明书上的方式计算，只是减少了主管剩余生命的一半。

也就是说，主管今年是五十一岁，假设他可以活到八十岁，还有二十九年的时光，被老吉祥买的打折券切去一半，还剩余十四年半可以活。

即使他只能活到六十岁，那么仍然还有四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