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章? ? 斧劈峡
各个山头上的明军小队都是炮组,扼守峡谷出口刘铁牛炮组的炮声便是信号,他们并没有丝毫向下冲击的意图,只是架好了火炮,对着下面的人群轰击!更致命的,绝大多数火炮瞄的甚至不是人群,而是对面的山壁!
乌撒一带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乱石峥嵘。成百上千颗铁丸撞到石壁上再反弹进人群,不仅杀伤力丝毫未减,而被轰之处大大小小的碎石崩飞激射,比炮子的数量足足多出几倍,转眼间永宁军的队伍里便倒下一千余人,余众心胆俱裂地仰视着,明军的炮组就在自己可望不可及的头顶不紧不慢地再度装填,然后大咧咧地推动炮车,将黑洞洞的炮口压低指向自己……孙杰新铸了火炮临时组建的那些十几个炮组还好,最可恶的是那些临敌经验丰富的老炮组,炮长们甚至跟近在咫尺的苗兵们玩起了心理战:先是将炮口指向某处,那里的苗兵当然抱头四散,随后炮长们再指挥炮组将炮口指向另一处,却迟迟不肯点火,苗兵们随着炮长的手指老鼠般地到处乱跑,突然之间火把便按在火门上,一声轰响,炮组的所有人一边装填一边看着下面的一片狼藉哈哈大笑……
心胆俱裂。
永宁军军心大乱。饶是素称悍不畏死,被人架了炮在七八丈的头顶对着脑袋轰的场景即便在最凶险的噩梦里也不曾出现过,谁能料想今日竟一头撞进这般地狱般的修罗杀场!好在道旁有块巨石突兀地探出来一大块能掩住几人,奢崇明父子几个被护卫拖过去算暂时有个藏身的所在。就在奢大王的视野里,已经有苗兵自发组织起来,完全不顾头顶的炮火向石壁上攀爬,这些勇士要冒死袭击炮组,牺牲自己为族人博取一线生机。不时有人失手惨叫着跌落,对面山头的炮组也将火力瞄向他们,不计其数的人被铁丸、碎石击中,然而就在火炮的轰鸣声、伤者的惨叫声中,竟有歌声响了起来!
不知是谁起的头,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跟着节拍唱起,不久之后,上万人的和声竟压过了火炮的轰鸣!这是一首苗家关于英雄、祖先与神明的赞歌。尽管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的英雄、他们的祖先、他们的神祇、苗家的几千年历史,便是通过这首长歌世代流传!歌声时而哀婉凄美,时而高昂奔放,艺术的感染力无与伦比,每一个幸存者都加入合唱,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和着歌声开始向上攀爬,全然不顾身旁的同伴,乃至自己被击中,甚至在跌落时依然顽强地发出生命的最后一个音符!
奢崇明父子已是泪流满面。
近乎垂直的绝壁把绝大多数攀爬者阻于半途,偶有极个别的幸运儿刚刚在崖上冒出头顶也无一例外地在寒光闪过之后跌落:每一个炮组的位置不仅都选在几乎无路可上的地点,而且都有两个果的枪兵提供近距离防护!
奢崇明一个劲地纳闷,孙杰不是去贵州了么?这帮汉狗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强军?
“大王,下令收兵吧。这样不行,所有勇士都会死在这里的!祖保豁出去了,威信寨誓死为大军打开前路,寨里的老幼就托付给大王了!”话没说完,祖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便冲出了巨石的掩护,向前路冲了过去。
“传令,全军集结,用死尸搭垒遮蔽!等威信寨杀开血路,全军突击!”
命令一路传开去。苗兵们依令放弃了徒劳的攀爬,在炮火的间隙里拖过同伴的尸体,蜷缩在尸堆后面,紧紧握着手里的苗刀,哭泣着、默祷着、忍受着火炮一轮又一轮的轰击。两侧山头上二十几门火炮在持续地、不紧不慢地轰鸣,一蓬蓬血花在处处崩射,所有人都在忍耐着,等待着威信寨的勇士们用生命打开通道,那时,誓要屠尽这些汉狗,族人的血债必要用血偿还!
“威信寨死伤过半,已跨过壕沟。”
“祖保头人死在了第一道拒马前,威信寨全军覆没,现在是毋响寨的白寿头人在领军突击。”
“白寿头人死了,只剩下最后一道拒马。阿得革领着落角寨的人冲上去了。”
听着一拨又一拨前方传回的军情,奢崇明的眼里已流干了泪水,心里却在淌血。现在已不再是为了乌撒而战,而是要为这些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勇士们报仇!他在等着,等着阿得革彻底扫平障碍,然后,全军突击,杀尽汉狗!奢崇明在咬牙切齿地等待,直到他看到前方远处的山谷尽头冒出的那连天的红光……
“汉狗们在拒马后面堆了山一样的干柴,火势连天,至少要烧到半夜。汉狗们点起火便收了兵,阿得革被烧死了!还有,领军的汉将就是那个孙杰,大家全看到他了,看得真真切切!”
听到孙杰这个名字,巨大的挫败感从头顶直压下来,奢崇明双腿一软跌坐下去:怎么竟是他?!奢崇明恍惚无力地抬眼看看悬在中天的太阳,耳边依旧是火炮不紧不慢的轰鸣声,熊熊烈焰彻底杜绝了一切突围的侥幸,再被轰上三四个时辰?要不了那么久,最多再有两个时辰,这三万精锐就全得变成三万堆渣渣!
奢崇明颓然道:“全军退兵!回赤水。”
等永宁全军在沿途火炮的持续轰击中不管